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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年/[法]雨果 版權信息
- ISBN:9787505733008
- 條形碼:9787505733008 ; 978-7-5057-3300-8
- 裝幀:簡裝本
- 冊數:暫無
- 重量:暫無
- 所屬分類:>
九三年/[法]雨果 本書特色
1.《九三年》是法國文學巨匠雨果晚年的重要作品,是繼《巴黎圣母院》《悲慘世界》之后創作的一部風靡之作;
2.雨果傳世杰作,全新升級典藏版;工致手感,匠心呈現;外封+內封包裝,亮油+UV工藝;
3.中國高中語文課本中的《炮獸》,節選于雨果的《九三年》;
1862年雨果在根西島流亡時就開始為醞釀中的這部小說搜集材料,他閱讀了大量相關書籍,作了充分準備,十年后動筆寫作,花了六個月的時間一氣呵成,于1874年2月出版。
九三年/[法]雨果 內容簡介
雨果在《九三年》中塑造了旺代叛軍首領朗德納克侯爵及其侄孫、鎮壓叛亂的共和軍司令郭萬,以及郭萬的家庭教師、公安委員會特派員西穆爾丹這三個中心人物,圍繞他們展開了錯綜復雜的情節,生動地描繪了資產階級和封建勢力在一七九三年進行殊死搏斗的歷史場面。小說結尾:死里逃生的朗德納克因良心發現,返回大火焚燒中的城堡救出三個孩子,郭萬為叔祖的人道精神所感動,情愿用自己的頭顱換取朗德納克的生命,西穆爾丹則在郭萬人頭落地的同時開槍自殺。全書高潮迭起,扣人心弦。
九三年/[法]雨果 目錄
目錄
**部分 在海上/ 1
**章 索德萊林子/3
第二章 克萊摩爾號巡航艦/18
第三章 阿爾馬洛/56
第四章 泰爾馬克/73
第二部分 在巴黎/ 103
**章 西穆爾登/105
第二章 孔雀街的小酒店/123
第三章 國民公會/153
九三年/[法]雨果 節選
**章 索德萊林子
1793年5月的*后幾天,由桑特爾率領到布列塔尼來的巴黎師團的一個營,在阿斯迪耶村旁陰森可怖的索德萊林子里搜索。這個營已不足三百人。在這場酷烈的戰爭中,它傷亡慘重。那時,經過了阿戈納、杰馬普和瓦爾米等戰役,本來有六百志愿兵的巴黎師團**營僅剩二十七人,第二營僅剩三十三人,第三營僅剩五十七人。那是史詩般的戰斗年代。
從巴黎派到旺代來的師團,每營有九百一十二人,配備有三門大炮。這個師團是倉促組建的。當時的司法部長是戈耶,軍事部長是紹特,所以邦康賽區議會4月25日建議向旺代省派志愿兵師團;公社委員呂班做了報告;5月1日,桑特爾已做好準備,命令一萬二千士兵,三十門野戰炮和一個炮兵營開拔。這個師團雖然成立倉促,但組織嚴密,至今堪為楷模。現在的戰斗部隊,就是仿效其編制組建的,改變了以往士兵和下級軍官人數的比例。
4月28日,巴黎公社向桑特爾的志愿兵下達命令:“絕不寬大,絕不饒恕。”到5月底,從巴黎出發的一萬二千人戰死了八千。
深入索德萊林子的營高度警惕,并不急于前進,每個人同時觀察前后左右,正如克雷貝爾所說:“士兵們背后也長著一只眼睛。”他們搜索了很長時間。現在是幾點鐘,什么時辰了?誰也說不清。在這樣的深山密林里,總覺得是黃昏時分。這座林子里從來就不明亮。
索德萊林子是悲劇的發生地。就是在這座林子里,從1792年11月起,內戰開始了種種罪行。殘暴的瘸腿穆斯克東,就是從這座陰森森的密林里出去的。這里發生的殺人罪行之多,令人毛骨悚然。沒有什么地方比這座林子更可怖,士兵們小心翼翼地步步深入。遍地鮮花盛開,瑟瑟抖動的樹枝像墻壁一樣包圍著他們,樹梢上撲下來陣陣爽人的涼意;樹葉間漏下的陽光,點點灑落在綠色的陰影上面;到處生長的菖蘭,沼澤鳶尾,草地水仙,預告明媚春光的雛菊的小花,還有番紅花等等,織成厚厚的植物地毯,上面點綴著一叢叢苔蘚,形態各異,有像毛毛蟲的,有像星星的。士兵們輕輕地撥開灌木叢,悄無聲息地一步步向前搜索。鳥兒在刺刀上空啁啾鳴囀。
過去和平時期,人們常常在索德萊林子里“圍什笆”,即夜間獵鳥;現在這里進行的是獵人。
整個林子全是樺樹、山毛櫸和橡樹;平坦的地面長滿苔蘚和厚厚的雜草,人行走在上面,沒有什么響聲;見不到小徑,即使有,也是一小段就不見了;到處是亂蓬蓬的枸骨葉冬青,野李樹,蕨草,密麻麻的芒柄花和高大的荊棘,十步之外就看不見人。
不時有鷺鷥或水雞從樹枝間飛過,表明附近是沼澤。
士兵們向前走著,冒險地向前走著,心里惴惴不安,害怕遇到他們搜索的人。
他們不時見到扎過營的痕跡:焦黃的地面,踩倒的草,扎成十字架的木棍,血跡斑斑的樹枝。這里有人燒過飯,做過彌撒,包扎過傷員。可是,打這里經過的人早已無影無蹤。他們去哪里了?也許逃到很遠的地方去了,也許就藏在附近,手里攥著火槍。林子里看上去根本沒有人。全營上下更加小心。樹林里越來越荒僻,就越要高度警惕。一個人也沒見到,就更讓人擔心會遇到什么人。他們搜索的可是一個臭名昭著的林子。
很可能遇到伏擊。
三十名投彈兵獨立組成尖兵隊,由一位中士帶領,與全營主力拉開相當大的距離,走在*前邊。隨軍的女酒倌也在他們的行列里。女酒倌們都喜歡隨尖兵隊一起行動。這當然要冒危險,但可以開眼界。好奇心是女性勇敢無畏的一種表現形式。
突然間,這一小隊尖兵緊張起來,就像獵人走近野獸巢穴時一樣。他們似乎聽見一叢灌木里傳來喘氣聲,而且似乎看見那叢灌木的樹枝動了動。士兵們相互打手勢。
尖兵們在完成這類偵察和搜索任務時,是用不著軍官指揮的,而會自動完成該完成的事情。
不到一分鐘,有動靜的地方就給包圍了。所有槍口形成一個包圍圈對準了它。士兵們手指扣住扳機,從四面八方瞄準了黑乎乎的樹叢中心,只等中士一聲令下就一齊掃射。
這時,女酒倌大著膽子朝樹叢里面張望,在中士正要喊“開火”的剎那間,她叫道:“慢!”
她沖進灌木叢,士兵們跟在她后面。
樹叢里果然有人。
在樹叢*稠密處,一個燒炭窯形成的圓形空地的邊緣,有一個樹枝搭成的洞,一個枝葉筑成的房間,里面覆蓋著苔蘚的地面上,坐著一個女人,胸前一個嬰兒正在吃奶,膝蓋上擱著兩個睡熟的孩子金發蓬松的腦袋。
這就是伏兵。
“你在這里干什么?”女酒倌問道。那女人抬起頭。
女酒倌怒氣沖沖加一句:
“待在這里面,你瘋了嗎?”
隨即又補充一句:
“差點兒連命都沒了!”
接著,她回頭對士兵們說:
“是個女人。”
“沒錯,我們早看見啦。”一個尖兵說。
女酒倌又沖那女人說道:
“跑到這林子里來找死!怎么會想到干這種傻事!”
那女人魂飛魄散,早給嚇呆了。她環顧四周,看到的盡是步槍、軍刀、刺刀和一張張兇惡的臉,還以為是在噩夢中呢。
兩個孩子驚醒了,鬧起來。
“我餓。”一個喊道。
“我怕。”另一個喊道。
嬰兒繼續吃奶。
女酒倌對嬰兒說:
“你倒挺心安理得哩!”
母親嚇得說不出話來。
中士沖她喊道:
“別害怕,我們是紅帽子營。”
女人從頭到腳直哆嗦,望著中士,望著中士粗獷的臉,而看到的只有中士的眉毛,胡子和炯炯發光的眼睛。
“就是以前的紅十字營。”女酒倌補充一句。
中士接著問道:
“你是什么人,太太?”
女人驚恐地打量著中士。她年輕,瘦削,蒼白,衣衫襤褸,戴一頂布列塔尼農婦的寬大風帽,脖子上掛著一條用細繩子捆住的毛毯;乳房裸露著,像一頭母獸,誰盯住她看都不在乎;一雙沒穿鞋子的赤腳直流血。
“她是個窮人。”中士說。
女酒倌用實際上挺溫和的女兵口氣問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吞吞吐吐答道:
“米什爾·弗雷夏。”
女酒倌伸出粗壯的手撫摩嬰兒的頭。
“這孩子多大了?”她問道。
母親沒聽懂,女酒倌重復道:
“我問這小家伙幾歲了?”
“哦,”母親答道,“一歲半。”
“不小啦,”女酒倌道,“不必再喂奶啦,應該給他斷了,我們可以用湯喂他。”
母親的恐懼開始消除。那兩個剛醒來的孩子,則好奇多于恐懼,很有興趣地打量著軍帽上的翎毛。
“唉!”母親嘆息道,“他們餓壞了。”
接著又補充一句:
“我沒有奶水啦。”
“我們會給他們東西吃的,”中士大聲說道,“也會給你吃的。不過,話還沒問完。你的政治見解怎樣?”
女人望著中士,沒有回答。
“聽見我的問話沒有?”
女人囁嚅道:
“我從小被送進了修道院,后來我結了婚,就沒當修女。嬤嬤們教會了我說法語。有人放火燒了我們的村子,我們慌慌張張逃了出來,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
“我問你的政治見解怎樣。”
“不知道。”
中士解釋說:
“因為密探也有女的。女密探抓住了是要槍斃的。所以你要講實話。你不是波希米亞人吧?你是哪國人?”
女人仍然望著中士,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中士重復道:
“你是哪國人?”
“不知道。”女人回答。
“怎么!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人?”
“哦!什么地方人,這當然知道。”
“那么,你是什么地方人?”
女人回答:
“我是西瓜尼亞田莊的,屬于阿譯教區。”
輪到中士發愣了。他想了想,又問道:
“你說是哪兒的?”
“西瓜尼亞。”
“這不是一個國家呀。”
“這是我的家鄉。”
女人想了想補充道:
“我明白了:先生,你是法蘭西人;我是布列塔尼人。”
“怎么?”
“不是同一個家鄉。”
“可是,是同一個國家呀!”中士嚷起來。
女人只滿足于回答:
“我是西瓜尼亞的。”
“就算你是西瓜尼亞的吧。”中士說,“你家住在那里?”
“是的。”
“干什么營生?”
“人全死光了,我一個親人也沒啦。”
中士略有口才,緊逼不舍地盤問。
“見鬼!誰能沒有親戚?不是過去有,就是現在有。你到底是什么人?說!”
中士這句“不是過去有”,女人聽了,簡直像是野獸在號叫,而不是人在說話,她嚇呆了。
女酒倌覺得有必要介入了。她又開始撫摸吃奶的嬰兒,拍拍另外兩個孩子的臉蛋。
“吃奶的這個小丫頭叫什么名字?”她問道,“看得出來,她是個女孩。”
母親回答:“喬治特。”
“老大呢?這小鬼是個男孩。”
“勒內-讓。”
“老二呢?也是個男孩,長得胖乎乎的。”
“胖子阿蘭。”母親回答。
“都挺乖,這幾個小鬼!”女酒倌又說道,“而且都長得人模人樣啦。”
可是,中士繼續盤問:
“說吧,太太,你有家嗎?”
“本來有的。”
“在什么地方?”
“阿譯。”
“你為什么不待在家里?”
“家給燒了。”
“誰燒的?”
“說不清。是打仗。”
“你從什么地方來的?”
“就從那里來的。”
“到什么地方去?”
“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我們是逃難的。”
“你屬于哪個黨派?”
“不知道。”
“你是藍黨還是白黨?你和什么人在一起?”
“我和我幾個孩子在一起。”
盤問停頓了一會兒,女酒倌說道:
“我嘛,沒有孩子,沒有時間養孩子。”
中士又開始盤問:
“可是,你的父母呢?喂!太太,對我們談談你父母的情況吧。我叫拉杜,是中士,家住舍什米迪街,我父母也住在那里。我可以談我的父母,請你也談談你的父母,告訴我們你父母是什么人好嗎?”
“他們是弗雷夏夫婦。就這個。”
“當然弗雷夏老兩口就是弗雷夏夫婦,就像拉杜老兩口就是拉杜夫婦一樣。不過,每個人都有職業。你父母從事什么職業?他們過去干什么?現在干什么?你的弗雷夏夫婦究竟是干啥的?”
“他們是種田人。我父親是殘疾人,不能干活兒。那是老爺,他的老爺,我們的老爺叫人用棍子打的。還算是發善心呢!因為我父親捉回家來一只兔子,照理是應該處死的。老爺開恩,說:‘權且打一百棍。’那之后我父親就落了個殘疾。”
“還有呢?”
“我祖父是胡格諾派教徒,本堂神父叫他去做苦工。那時我年紀還挺小。”
“還有呢?”
“我父親是私鹽販子,國王下令絞死了他。”
“你丈夫呢,是干什么的?”
“前些日子在打仗。”
“為誰打仗?”
“為國王。”
“還為誰?”
“當然也為他老爺。”
“還為誰?”
“當然還為本堂神父先生。”
“真他媽的愚蠢透頂!”一個偵察兵嚷道。
女人嚇了一跳。
“你瞧,太太,”女酒倌說道,“我們都是巴黎人。”
女人雙手合十,叫道:
“啊,我主耶穌!”
“不要迷信。”中士說。
女酒倌在母親身邊坐下,把*大的孩子拉到自己的兩膝之間,那孩子乖乖地跟過去。小孩子怕人或者不怕人,原因都是講不清楚的,不知道他們心里有什么在提醒他們。
“可憐而善良的布列塔尼女人,你這幾個孩子長得倒是挺招人喜歡。這地方的孩子都招人喜歡。這三個孩子的年齡看得出來:老大四歲,他弟弟三歲。喔唷!這個吃奶的小不點兒,
可真是只小饞貓。啊!小精怪,你這樣吮,莫不是想把你娘吃掉嗎?啊!太太,什么也不要怕。你應該參加我們的隊伍,和我做一樣的事情。我叫胡扎德。這是綽號,不過我寧愿叫胡扎德,而不像我娘叫作碧柯諾小姐。我是隨軍女酒倌。正如大家所說的,就是在戰士們與敵人交火時,與敵人展開白刃戰時,送酒給他們喝的女人。要做的事情多得很。你的腳和我的腳差不多一樣大,我可以把我的鞋子送給你穿。8月10日在巴黎,我送過酒給韋斯特曼喝哩。那真是摧枯拉朽。我親眼看見路易十六上斷頭臺。人們叫他路易·加佩。他自己當然不甘心。天哪!你聽我說,據說1月13日他還烤過栗子,與全家人一塊歡笑呢!當劊子手硬把他按倒在鍘頭板上時,他的外衣和鞋子都給扒掉了,身上只剩一件襯衫,一件污跡斑斑的短褂,一條灰呢短褲和一雙灰色長絲襪。這一切都是我親眼所見。押送他赴刑場的是一輛綠色馬車。喂,跟我們走吧。我們這個營都是些好小伙子。你當二號女酒倌。我教你怎么干。啊,很簡單!挑著酒桶,拿著鈴鐺,一邊走一邊搖鈴鐺,冒著呼嘯的槍子和炮彈,和著軍號聲喊道:‘誰想喝一口啊,孩子們!’并不那么難做。我送酒給所有人喝。是的,一點不假。給藍黨的人喝,也給白黨的人喝,盡管我屬于藍黨,甚至很忠誠于藍黨。我送酒給所有人喝。尤其傷員,口都特別渴。人都要死了,就顧不上他是什么政治觀點啦。臨死的人應該互相握手。你打我,我打你,愚蠢透頂!跟我們走吧。萬一我丟了性命,你就接替我。別看我這副模樣,我可是個心地善良的女人,抵得上一個正直男子漢哩!啥也不要怕。”
女酒倌剛住口,那女人就自言自語道:
“我們的鄰居叫瑪麗·雅娜,我們的女傭人叫瑪麗·克洛德。”
中士在一旁申斥剛才嚷嚷的那個偵察兵:
“你給我閉嘴。看你把這位太太嚇壞了。怎么能在女人面前罵罵咧咧!”
“這真叫老實人莫名其妙。”那個偵察兵不服氣,“你看這些不開化的人,岳父被地主打斷了腿,祖父被本堂神父送去做苦工,父親被國王活活吊死,他媽的龜孫子還要去打仗,還要叛亂,還要去為地主、本堂神父和國王賣命!”
中士呵斥道:
“隊伍里不準說話!”
“不說就不說,中士,”偵察兵回敬道,“不過,看到這樣一個標致的女人為了一個神父的漂亮眼睛,去冒丟掉性命的危險,不能不叫人痛心。”
“偵察兵,”中士說,“我們不是在長矛區公所的俱樂部里,不是你顯示口才的時候。”
說罷,他轉向那女人問道:
“太太,你丈夫呢,他是干什么的?現在怎樣了?”
“沒怎么樣,他被打死了。”
“在什么地方?”
“在樹籬里。”
“什么時候?”
“三天前。”
“誰打死的?”
“不知道。”
“怎么誰打死你丈夫的你也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
“是藍軍的人,還是白軍的人?”
“是一顆子彈。”
“三天之前?”
“對。”
“在哪一帶?”
“在埃爾內那邊。我丈夫倒下了,就這么回事。”
“你丈夫死后,你干什么啦?”
“我帶幾個孩子逃出來了。”
“帶他們逃到哪兒去?”
“朝前走唄。”
“你在哪兒睡覺?”
“地上。”
“吃什么?”
“沒什么吃的。”
中士以軍人的方式翹起嘴,胡子碰到了鼻子。
“沒什么吃的?”
“只在荊棘叢里摘些野李子、野桑葚充饑,如果樹上還剩下去年結的。也采覆盆子和嫩蕨吃。”
“原來這樣,那就等于沒吃東西。”
*大的孩子仿佛聽懂了,喊道:“我餓!”
中士從干糧袋里掏出一塊面包,遞給母親。
母親把面包掰成兩半,分給兩個孩子。兩個孩子狼吞虎咽吃起來。
“她一點兒也沒留給自己。”中士嘀咕道。
“因為她不餓。”一個士兵道。
“因為她是母親。”中士道。
兩個孩子停下來不再吃。
“我要水喝。”一個喊道。
“我也要喝。”另一個跟著喊道。
“這座鬼林子里連溪澗也沒有一條。”
女酒倌取下腰帶上掛在小鈴鐺旁邊的銅杯子,擰開斜挎在身上的酒壺蓋子,往杯子里倒點酒,送到兩個孩子的嘴邊。
老大喝一口,現出一副怪相。
老二喝一口,立刻吐掉了。
“這可是好酒呀。”女酒倌說道。
“是烈性燒酒嗎?”中士問道。
“是的,*好的。他們可是鄉下人。”
女酒倌擦干杯子。
中士又問:
“你就這樣逃難嗎,太太?”
“沒法子啊。”
“就像被人追趕一樣,在野地里亂跑?”
“我拼命跑呀跑呀,跑不動了就走,*后倒下了。”
“可憐的女人!”女酒倌說道。
“到處都在打仗,”女人結巴道,“周圍一片槍聲。我不明白為什么打仗,只知道我丈夫給打死了。”
中士將槍托在地上磕得咚咚響,喊叫道:
“打仗真愚蠢!真他媽的愚蠢透頂!”
女人又說:
“昨天夜里我們睡在一棵古樹里。”
“母子四個?”
“母子四個。”
“真睡了?”
“睡了。”
“那么,”中士說,“你們是站著睡的。”
他轉向戰士們說道:
“兄弟們,這些鄉下人叫作古樹的,就是一棵枯死的空心老樹。一個人可以鉆進去,就像刀插進刀鞘里一樣。有什么辦法呢?總不能讓他們都成為巴黎人吧。”
“睡在樹洞里!”女酒倌說道,“還帶著三個孩子!”
“嗯,”中士說,“當孩子們吵鬧的時候,過路的人什么也沒看見,卻聽見老樹叫喚‘爸爸,媽媽’,他們一定會感到驚奇。”
“好在現在是夏天!”女人嘆息道。
她兩眼盯住地面,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目光里流露出災禍帶來的惶惑。
戰士們默默地圍在這可憐女人四周。
一個寡婦,三個孤兒,逃難,無依無靠,孤苦無助,戰爭在四面八方打得不可開交,饑渴難忍,只能以野草充饑,以天空當屋頂。
中士走近女人身邊,盯住吃奶的嬰兒看。那小女孩放開奶頭,慢慢轉過頭來,瞪著一對漂亮的藍眼睛,望著這張俯向她的面孔,這張可怕的,褐色的胡子亂蓬蓬像刺猬一樣的面孔,小臉上露出了微笑。
中士直起腰來。大家看見,一大顆晶瑩的淚珠,順著他的面頰滾落而下,掛在胡子尖上,宛似一粒珍珠。
他提高嗓門說道:
“弟兄們,考慮到這一切,我想我們營該當父親才是。大家同意嗎?咱們收養這三個孩子吧。”
“共和國萬歲!”戰士們齊聲高呼。
“通過了。”中士說。
他朝母親和孩子們一伸手,說道:
“瞧吧,這就是咱紅帽子營的孩子。”
女酒倌高興得跳起來。
“咱們營真是同心同德!”她嚷道。
嚷罷,她突然號啕哭起來,狂熱地擁抱可憐的寡婦,對她說:
“這小不點兒已經像個小淘氣鬼啦!”
“共和國萬歲!”戰士們又高呼。
中士對母親說:
“跟我們一塊走吧,女公民。”
九三年/[法]雨果 作者簡介
雨果(1802—1885),法國文學巨匠,被稱為“法蘭西的莎士比亞”。他出生于法國貝桑松的一個軍官家庭,童年在國家動蕩中度過,父母對立的政治宗教觀點反應了法國當時的爭斗,并貫穿了他的一生。
雨果不僅是詩人、劇作家、小說家,更是飽含熾烈情懷的人道主義者,具有不屈戰斗精神的政論家。1861年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以后,他曾發表著名的抗議信,憤怒地譴責了侵略軍毀滅東方文化的罪惡行徑。當巴黎公社被鎮壓時,他挺身而出,呼吁赦免公社社員,并開放自己的住宅,作為社員們的避難所。雨果一生著作等身,在詩歌、戲劇和小說等方面都成果累累。人道主義、反對暴力和以愛制惡是他一生創作的主導思想。《九三年》是雨果晚年的重要作品,是繼《巴黎圣母院》《悲慘世界》之后創作的一部長篇小說。
1885年5月,他因患肺充血不治逝世。在彌留之際,他吟出一個佳句:“人生便是白晝與黑夜的斗爭。”這句話概括了他作為斗士的一生。1959年,為紀念雨果,法蘭西銀行在面值五法郎的紙幣上印刷了這位文學大師的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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