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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中國最佳中篇小說-太陽鳥文學年選(十周年版1998-2007) 版權信息
- ISBN:9787205062880
- 條形碼:9787205062880 ; 978-7-205-06288-0
- 裝幀:暫無
- 冊數:暫無
- 重量:暫無
- 所屬分類:>>
2007中國最佳中篇小說-太陽鳥文學年選(十周年版1998-2007) 本書特色
文學佳作年選,對于專家來說。是文學流年的歷史見證,是對作品流變過程的分類賞析;而對于大眾來
說,就是一種普及、傳播文學的快餐。省時、便捷,各得其所。文學佳作年選,如同收割莊稼,割了一茬又
催生了下一茬。文學似乎在年度的收割中長快了。當下的文學作品還未來得及塵封,便有人搶著為它搜徽、
存檔、檢索、點評,這不能不說是時代對文學的垂青。
遼寧人民出版社太陽鳥文學年選為當代文學存檔,已歷時十年。
叢書將目光鎖住純文學的佳作精品,以其獨具的民間視野,爬梳整理著文
學的年度精品。它恪守純文學陣地,堅持編選的民間視角,逐年梳理,逐年集
粹,自成風格。
選本在傳統閱讀的基礎上,打開了文學的多元生存空間,走的是平民化、
大眾化的閱讀路線。它更多的是參與其中,而不是以客觀審視或居高臨下的姿
態親近現實,它關注生活,靠近民眾的閱讀心理。因此,這套選本不奇異、不
乖張、不空蒙、不小資,平實、親切,生活、現場,就是它的特點。
2007中國最佳中篇小說-太陽鳥文學年選(十周年版1998-2007) 節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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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敘事與中篇小說宰
中國“新時期文學”三十年來,僅從文類上來看,*繁盛的當數
中篇小說。這個在此前中國現當代文學發展史上偶爾一見、在世界文
學范圍內也并不具有代表性地位的文類,為何偏偏在近三十年中國文
學創作中*得青睞?
簡而言之,大概有三個原因。
其一,刊情因素。大型文學期刊之眾多與作為連續出版物的相對
恒穩,中篇小說是為其填充頁碼的*佳選項。從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
看過來,隨著老牌大型期刊的復刊和一批又一批新的大型期刊的創
刊,大型文學期刊的總量之大前所未有,大多數期刊具有現代時期并
不具備的長期穩定的按時出刊率,其容量特別容易凸顯中篇小說的主
干地位,從目錄上看,基本上也是中篇小說占據了一半左右的篇目,
而長篇、短篇小說以及散文、詩歌都很像是為了圍繞和搭配中篇小說
為中心的布局而設——作為主要的文學載體或曰文學作品的主導傳
媒,大型文學期刊對中篇小說持續的大量需求,刺激著這一文類生產
的興榮。
其二,讀者因素。這也是更關鍵的原因,中篇小說應合了讀者的
故事性欣賞習慣,作品長度與閱讀耐性達到了默契。相形之下,短篇
小說由于對藝術精致性的要求,更像陽春白雪,大多數讀者并無興味
來揣摩短短的篇幅所指涉的弦外之音言外之意;長篇小說的篇幅嫌
長、情節復雜得多,加上對其結構性要求和對人物的譜系性要求等等
創作特點,對閱讀來說是既費時間又費腦筋的事情。讀者對其自然長
度的歡迎,也便使得通適性*強的中篇小說的社會影響力有了空前的
提升和越發廣泛的普及。
其三,文體內部的成熟。上述兩種得天獨厚的外在條件,也強有
力地支持了創作內部的發育和精進。作家對中篇小說的容量開掘和藝
術指向的自覺探索,三十年來形成并鞏固了它的審美優勢。兩三萬多
字到七八萬字的伸縮空間,讓越來越多的作家獲得了敘事的自由感和
自信心,作家對結構、情節、節奏、人物的把握以及環境、心理描寫
等等安排越來越自然適度,由此,它生成了漸漸水落石出的現時代
“中國敘事”的特點——簡言之,就是“敘中國事”和“中國式的敘
事”的結合。
“敘中國事”的核心是中國人的生活、命運和中國人的性格、心
象。在近年小說中,城市/鄉村敘事、歷史/成長敘事、戰事/革命敘
事、婚戀家庭/年齡危機敘事、知識分子/文化情境敘事等,是一些
常見樣式。 “中國式的敘事”,既汲取傳統小說那種說書人的環環相
扣引人入勝的敘述特色和親切曉暢的語勢,也有所選擇地注重地域文
化與方言之于小說的根系感和真切度的作用,對新出現的表現元素也
并不排斥。有的小說則融合幾種質素在一起,出色地發揮了中篇小說
的涵蓋力和表現力。
方方的《武昌城》①,是近年中篇小說中難得的珍品力作。以北
伐戰爭中的武昌戰役為中心事件,它復活了兵荒馬亂的歷史情境和人
在動蕩中顛沛流離的身心、在危機情境中生命的選擇與被選擇,人情
在對立陣營之間的矛盾糾葛可謂難分難解,大悲大慟里小小的歡樂分
外叫人憐惜。主要人物并非攻城的北伐軍將領,而是城中的進步學生
陳明武和守城軍官馬維甫以及大戶人家的小姐洪佩珠等。酷烈的戰事
與國事、家事、情事的關系,正典說法上的“反動”與“進步”的關
系,具體到關鍵人物身上,情態遠遠不是那么能夠涇渭分明起來的。
里面隱約暗含著“中國式的革命小說”①演進至今的諸多值得重視的
綜合性的新因素。
現當代中國文學對“革命歷史”的敘寫,按照其形態特質演進的
大體的先后順序來歸納,先是以一種“當事人對革命史的親證形態”
為主,到了1990年代以來,主要表現為一種“后來者對革命的反思
形態”。 《武昌城》并不以這兩種為基本形態,而是一種“革命之于
生活的劇烈振蕩和深遠影響形態”。不同于順應“正史”的正義性
“再現”,也不同于個人化的反寫式“表現”,它的美學取向是以
“生活”為本位的“呈現”。
這部中篇小說以白描為主要手法,語言的簡練頓挫很符合小說情
境,有傳統白話小說的神韻。隨便舉個例子: “剛到學校門口,一個
人撲上來,拉了洪佩珠就走。洪佩珠大,幾欲癱軟在地。待看清來
人原是她家的管家老那,氣得跺腳。老那急道,二小姐,你到哪里去
了?老爺太太派人到處找你,一家人都在等你。”人物生動的性格和
戰時的峻急氣氛躍然紙上。無論是馬維甫、陳明武,還是洪佩珠、喜
云,他們在心驚肉跳中有堅定,落筆鏗鏘,擲地有聲,圍繞他們的敘
事也都無不精確堅實。
革命及其規定性所造成的“宿命”左右著人的命運定位和人的日
子的安危。戰事來襲,運命向背,日子失據, “生活”零落為虛妄的
巴望,情愛成為極度奢侈的幻夢,人在以未來的幸福的名義而經受愈
演愈烈的生活痛苦。這樣的文本就是對被顛覆爆破成碎片的東西的拼
接,就如這部小說對堅固城墻的補述。一切都基于對安寧的俗世情暖
的依偎,廢墟之上終究是對無動亂的自在生活的追懷和企盼。中國人
持守“隨遇而安”的生活念頭,但是近代以來往往遭逢不安和不測之
際遇,民族國家革命總是落實在普通人的生活命運里。英雄的大事年
表顯赫在正史表情冷硬的簡化性碑刻上,而普通人的生活遭遇收藏于
小說心地溫柔的豐富性復原中。 《武昌城》的出現,也許是一個帶有
標志性的文學節點——在“中國式的革命小說”本然的正面,眉目由
此顯出關乎心牽其念的生活神情。
方方2007午另一部名為《萬箭穿心》的中篇,對日常生活中普
通人的身心的刺痛進行了冷靜的敘寫,內里有著深深的體恤,也是令
人矚目的優秀作品。
方方的《武昌城》和遲子建的《起舞》都寫城市,都寫得扎扎實
實。一個是歷史,一個是連帶著歷史的現實。前者硬朗雄渾,涵納著
武昌城血與火的鈍痛記憶;后者則是疏朗溫綿,帶著哈爾濱特有的洋
氣風情。
如果允許憑個人的喜好來給這幾年的中篇小說佳作評一個*佳的
話,那么,遲子建的《起舞》便是筆者所認可的選擇。
作品以一個老居民區老八雜的拆遷與改造為主線,敘事的方位不
假思索地設定在*普通的居民之中。猶如那個破舊的老八雜里面坐落
著一座小洋樓,一個好像相貌平平的“現實主義底層文學”的故事框
架里,卻在不起眼的表面之下有著不尋常的來歷和耐看的美麗。它容
納了別處無法復制也難以想象的曲折而堅韌的人生命運,它漲破了我
們過于簡單的預想,也純化了我們過于雜亂的心靈世界。面對這座深
受俄羅斯文化浸染的城市,確鑿的史料、確實的數據、確切的時間、
確有的傳奇被均勻地化開,融貫進作家對之確信確守的愛。集中起
來,就是城市民俗、小區民風確乎不同尋常的迷人的親和魅力。
它有宏大的容積,宛若一座城市特有的風情史、風俗史和心靈
史。一場迷魅般的舞會種下癡情的種子,浪漫鐘愛和仁忍守候從齊如
云一直傳給丟丟,從齊如云帶著舞衣安然西去,到丟丟迎著拆遷半月
樓的推土機藍蜻蜓似的飛舞起來,丟丟傾心考掘和無限依戀的半月樓
里面就好似這座北國城市的一部秘史。
它又有微小的褶皺,系著細細的扣袢,綴著柔嫩的流蘇,隱藏著
細膩至極的小秘密小心神,就似那個神奇的地窖,隱喻著這座城市的
安良魅性所在。
它是潑辣如火痛快淋漓的。丟丟的英氣、仗義、熱情、凜然,使
她成為老八雜的主心骨。無論是舍出長發幫助磨刀老漢、教育金小鞍
的故事,還是和醫生“柳小飛刀”分手時的表現、對王來惠的寬容善待,
都是東北性格的女人的自然之舉,丟丟身上的哈爾濱女人性格,決定著
她沒有任何小來小去的計較,甚至對丈夫齊耶夫的出軌的反應竟是“你
現在愿意愛兩個人,就愛吧!有一天你不想愛兩個人了,那就愛一
個!不管*后我是不是落到你手里的那個愛,我都愛你!”然而隨之
而來的是神情恍惚,在半月樓轟然倒塌之前,她失去右腿的瞬間也是
和陽光一道起舞, “在一片絢麗的光影中幸福地失去了知覺”。
它是柔情似水催人淚下的。除了個人的成長經歷,丟丟的善良大
氣來自母親“三瓣花”,她的善感和浪漫承接著婆婆齊如云,加上半
月樓的來歷中影影綽綽的潛在影響,形成一種丟丟式的平民的貴族氣
質。城市民間的風云變幻悲歡離合,凝聚生長在爽朗而柔媚的水果攤
女主人的小洋樓里。特別是第四章《半月樓》,歷史和現實相銜的地
方,是自由浪漫精神和實在的人生命運百感交集之處,傾聽切近的遙
遠、面對“安息”的至境,我們無法不傷感動容。
賽珍珠1935年為林語堂的《中國人》(My Country and My Peo.
pie,又譯作《吾土吾民》)作序的時候,她欣喜于三十年代一部分
中國“年輕的知識分子”的小說對“中國人自己的生活”的發現:
“描寫普通人在自己的國土上平凡而堅毅的生活”, “他們在這混亂
的時代并沒有迷失方向……他們機智到足以理解自己、足以理解別人
的文明。他們能夠明智地選擇自己民族所特有的東西”,這就是“符
合實情”的“健康的東西”, “總之,它是純粹中國式的”①。時隔
70余年,我們看到了經典性文學的“中國化”在中篇小說創作中的
復活和延展。
文學對現實生活的實在性和可能性的挖掘,除了家庭婚姻情愛關
系,往往離不開非親情的“人際”這個“機關”,這樣的機關重重深
似海的人際,小說家也并沒有捉摸透徹的本事。寫出不可捉摸的情
態,則顯出小說家的本事。麥家《四面楚歌》就是這樣,在“是否
是”的問號后面, “就是”并不表示確定,而只是焦慮心態的語氣詞
反應,我們生存在自己并不確知的世界,這個世界*切近于我們自身
的更是波詭云譎的“人事”。相形之下,王手的《本命年短信》里的
機關生活則要放松得多,婦科男醫生在看重職位的時候,目標就渺然
曖昧;而不在乎的時候,機會偏給你不可。追逐著主人公的本命年短
信比主人公更了解自己,仿佛一只神秘的手指點人間的關系迷津,也
像流言密告一樣把玩著懷揣私欲的人。雖然我們從這部中篇里再次會
見熟悉的柯伊娜,但是這一次,婦科診室里偏偏沒有情色。小說先設
下一個扣網迷局,然后緊張而活潑地輕松說事,作家自如謀篇的功力
之深可見一斑。
董立勃中篇小說《野娘們》的時間背景為“文革”時期,地域背
景是新疆的農場, “野”性和善性兼具的女人,在殘忍地相互踐踏時
代里,彼此照應和仗義相幫,讓我們感受到了冰冷世情的陽光。
年輕作家的中篇小說同樣不容小覷,他們豐富著中篇小說的審美
層面。
跟《野娘們》所講述的歷史時期相近,徐則臣的《蒼聲》是他
“花街”系列中的一部,寫的是殘忍時代的少年故事,它的取向與董
立勃恰好相反,是對“陽光燦爛”年紀的成長之“惡”的見證。 “蒼
聲”既是少年經歷變聲期,也是長大成人的標志。徐則臣的《蒼聲》
以“找”為線索,我找小狗,韭菜找帽子,小狗被惡少殺戮,傻女被
惡少們糟蹋,不避諱兇殘時代人性本色的成長之狠,給人久久不能消
褪的驚悚, “我”的恐懼、惡心和抗爭以及“蒼聲”的到來,都承載
著非人性的時代的疼痛和難堪。這部小說在近年多產的成長小說之
中,顯得寒光凜凜,對歷史中的成長實現了一次銳利的洞穿。
長于聰敏地探照日常生活荒誕感的戴來,給讀者帶來了《看我,
在看我》,主人公無疑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甚至是個無所作為的
“零余者”,尚存的自尊心讓他撒了個小謊,就成了周圍人眼里的
“作家”,于是益加“被看”,也越發尷尬。這是個并不復雜的故
事,但是故事并不是主要的,人被一個一念之差冒出的謊言所裹挾,
這種隨意的荒唐自解所帶來的尷尬便無窮無盡地折磨纏繞。異化的力
量不再僅僅是外在的強勁的物質性因素,而是自己的卑微感,它同樣
能夠異化人的心智。作者的才氣帶來文字的靈氣,使得無所事事中的
人間事,顯得有諧趣更有風味,含味與寫法都不那么具有確定感,但
它又分明是另一種結實,現實感的敘述和超現實的臆想渾然一體。它
使含混曖昧的世情人心有著豐盈的質感。
現實感和荒誕感并存的意蘊,在丁伯剛的《兩畝地》里有另一種
出色的寫照。吳建肩挎旅行包,手提一床用尼龍繩隨意捆扎起來的厚
厚棉絮,到江州去看他的女朋友劉賽羽,下車出站就莫名其妙地挨
揍,**次到兩畝地的食堂吃飯就目睹了當地入和外地打工者之間的
沖突斗毆。他對世間真真假假的難以辨認,使他總是處于被動的情
形。 “誰知道呢,我們以為擺脫了糾纏,實際上是不是落入更大的糾
纏之中了呢。”人在生存壓力下缺少彼此信任,互相欺詐傾軋,使
“兩畝地”這個城鄉結合部變成了一個混亂怪異的地方,這是一個從
秩序到人都處于“變”中的地方——人都可能變成另一個,事情都可
能成為另一種。性格、感情、欲望、安全感……都難說不變,現實中
國有多少這種暗角里的恍惚?
年輕作家在寫作經驗積累的過程中,一旦找到令自己感到自由歡
欣的內心的原在世界,就可以寫出成熟度較高的佳作來。喬葉的《旦
角》寫家鄉和豫劇,從靈棚寫到房頂,從年輕女人寫到高齡老太。戲
日益在舞臺、在民間火熱,但是傳統的味道隨發展而流逝,動人的鄉
情里有著委婉的傷悼。這部小說的副標題是《獻給我的河南》,從中
不僅可以看出作者對于家鄉戲的熟稔和鐘愛,更見出對家鄉人尤其是
女人的內在生命豐富性的惜重與呵護,作品沉靜大氣,綿密自然的細
節熨帖地作用于戲里戲外的人生,鄉韻雜花生樹,文心落地生根。
2007年魯敏的每一部中篇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年輕作家做
到這一點實屬大不易。
無論徐則臣的“花街”,還是喬葉的豫劇,它們都發自一個主根
脈,根須所系,無疑是這一代中國作家意欲建構他們自己的“中國敘
事”的沖動。
這幾年,以知識分子為核心人物的小說,要么是旨在“批判知識
分子”的“現實主義”小說,這種小說可看作1980年代“反思文
學”思潮的翻版,或可戲仿名之,為“新反思小說”;要么是“知識
分子批判現實”的小說,這一類作品情緒化較重、藝術上相對粗糙,
因而很像新時期初期的“傷痕文學”,故可以戲擬稱之,為“后傷痕
小說”。格非*初的寫作并不出于以上兩種新時期傳統,他作為“先
鋒文學”新潮的標志性作家之一,與其他顯赫名家的寫作相比,都注
重敘述對于小說的意義,但是人物和背景的取向原本就有所區別:別
人有的寫邊地生命并樂于炫技,有的回到古代神秘莫測的想象,有的
專事人生宿命與人性冷酷的揭示,格非差不多是這批“先鋒作家”中
迄今唯一的一直在高校生活的人,他的大部分作品也都與“知識分
子”有關,即便到了后來,先鋒們基本上都在向歷史和現實轉換視角
和寫法,并多以塑造“傻” “惡” “丑”的形象變本加厲地展示“深
刻”的時候,格非還是保持了優雅的詩書情韻和日常的家國心思。傳
統的文化氛圍氣若游絲,但格非的小說總能敏感地追尋到它并形成某
種氤氳的氣場。在這樣的文學情境中, 《蒙娜麗莎的微笑》不僅僅是
復活了1980年代初期大學生活的現場,它更讓我們領略了久違的中
國傳統知識分子的生活氣息和氣質(不是主題僵硬的“氣節”和“氣
概”),以及它如何變得脆弱并成為只好令人緬懷的東西的過程。格
非輕松自如駕馭敘事走向的功力,確實令人佩服。胡惟丐之死與
“我”在小說末尾的夢,是一個“書生/才子時代”的終結,小說以
輕逸的敘述方式完成了對*后的精神貴族時代的復現。胡惟丐之死有
直接的世俗原因,與王國維之死已經有了明顯不同的象征意味。時運
之吊詭令人傷感,一切都在“發展”,都不依亡靈和活者的意志為轉
移。但是即便如此,無論我們面對作品中的虛構想象人物胡惟丐(還
有“我”在一直追尋他),還是想到曾經實際活躍于文學研究領域的
批評才子胡河清(曾經有許多人紀念他),我們都可能會追問:這樣
的精神之死會在今天以至今后觸動人們的人文之思么?是否還會有人
對此肯再做“靈地的緬想”?如果我們不能不回落于世情——曾經有
過的超越精神正趨于淡化的世情,那么,我們是否意識到,這就是人
文傳統在今天的中國與過去的中國在精神分量、影響程度上的差別?
以“破滅”為參照系,也許會激發更多現世的感嘆。不是人人都
會有那種張愛玲式的看透:“時代是倉促的,已經在破壞中,還有更大的
破壞要來。有一天我們的文明,不論是升華還是浮華,都要成為過去。”①
對“時代”的悲劇性認知,也許可以體察到“時代之變”的消極本質。盡管
我們總是愿意用對于線性時間的前瞻來寬慰自己的眼睛,而且每天都
生活在聲色樂觀的“進步”和“發展”之中,其實能夠把握得住的總是往
回尋思的心。這大概也是中國敘事的人文特質之所在罷。
巴爾扎克主張要寫出被“許多歷史家忘記了寫的那部歷史”,以
文學的方式“看看各個社會在什么地方離開了永恒的法則,離開了
真,離開了美”①。這話,雖然出自洋人之口,說話者是寫長篇小說
的,但是對中篇小說的中國敘事同樣具有啟示價值。
蒼 聲
1
何老頭正訓我,外面進來兩個人把他抓走了。當時何老頭很氣
憤,指著我鼻尖的手抖一下,又抖一下。 “這么簡單的問題都不
會,”他說, “午飯都吃到狗肚子里了?”
我說是,都給繡球吃了。全班大笑起來,都知道我們家養了一條
黃狗,叫繡球,前些天剛下了一窩小狗,還沒滿月。剛產崽的繡球得
吃好的,我就背著父母把午飯省下了給它。笑聲里大米的聲音*
大,像悶雷滾過課桌。我喜歡聽大米的聲音,像大人一樣渾厚,中間
是實心的,外面閃亮,發出生鐵一樣的光。大米一笑,大家就跟著繼
續笑。何老頭更氣了,哆嗦著手抓下黑禮帽,一把拍在講臺上,露出
了我們難得一見的光頭。
“不許笑!”何老頭說。
門外突然就擠進來兩個人,劉半夜的兩個兒子,都是大塊頭。他
們一聲不吭,上來就扭何老頭的胳膊,一人扭一只,這邊推一下,那
邊搡一下,把何老頭像獨輪車一樣推走了。
何老頭說: “你們干什么?你們為什么抓我?”劉半夜的兩個兒子
還是不吭聲。何老頭又喊, “等一下,我的禮帽!”他們還是像啞巴
一樣不說話,挺直腰桿硬邦邦地往前走。這時候他們已經走到校門口
的兩棵梧桐樹底下了。
他們都圍到窗戶邊去看。剛糊上的報紙被大米三兩下撕開來,他
們的腦袋就從窗戶里鉆了出去。我站在位子上,伸長脖子從教室門往
外看。何老頭和劉半夜的兩個兒子組成的形狀像一架飛機,何老頭是
飛機頭,他的腦袋被下午的陽光照耀著,發了一下光,就從校門口消
失了。何老頭其實不是光頭,只不過頭發有點少,不仔細找很難發
現。我猜就因為這個他才戴禮帽的,一年四季都不摘下來。睡覺時摘
不摘我不知道,反正平時很少見他摘。今天他一定是被我氣昏了頭才
拿掉帽子。我對自己也相當生氣,那么簡單的問題也答不出。
但是,我不喜歡何老頭當著大米他們指鼻子罵我。我把黑禮帽從
講臺上拿過來,對里面吐了一口唾沫,又吐了一口,吐第三口的時
候,誰說了一句: “何老頭的禮帽呢?”我趕緊把帽子塞到桌底下,
抻長袖子把唾沫擦干了。
又有誰問了一句帽子,隨后就沒動靜了。大家重新趴到窗戶邊,
校門口有一群人在跑,不知道那些人要干什么。我趁機把禮帽壓
扁,塞到書包里,然后像沒事人一樣走到窗戶邊和他們一起看。零零
散散的幾個人還在跑。
“這算不算放學了?”三萬問大米。
“當然。”大米說, “何老頭都被抓走了,放學!”
三萬幫大米背了書包,一伙人就跟著大米跑出教室。都想去看看
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懷疑跟何老頭被抓有關。為什么抓,我也不
懂。我背著書包跟他們跑出校門,他們往西,我往東。得先把禮帽藏
起來。
“木魚,”大米喊我,“你不去看?”
“我要回家看繡球。”
“嘿嘿,好,”大米笑起來,說,“好好把繡球養肥點,過兩天
我去看看它。”
大米“嘿嘿”的時候不像個好人,可他的聲音好聽。只有大人才
能有那樣濁重、結實又稍有點沙啞的聲音。我問過我媽,為什么我的
聲音尖尖細細像個小孩。我媽說,你不是小孩還能是什么?可大米怎
么就有大人那樣的聲音。大米比你大,我媽說,人大了聲音自然就蒼
聲了,粗通通跟個煙囪似的有什么好聽。
我覺得好聽。大米能讓所有人都聽他的,就因為他聲音跟我們不
一樣。他說了:
“你們一幫屁孩,奶聲奶氣的!”
也不是所有人都比大米小,三萬、滿桌和歪頭大年就跟他一樣
大,聲音還是不好聽。我經過幾棵梧桐書和槐樹,捂著書包往家
跑,心里充滿了恐懼,我竟然把老師的禮帽偷偷拿回來了。迎面碰上
向西跑的幾個人,我低著腦袋不敢和他們打招呼,但我對他們要去的
地方又滿懷好奇,他們到底要去看什么。
這一年我十三歲,懷揣兩只不同的小狗,一只恐懼,一只好奇。
像繡球產的四只小狗中的兩只,毛色光滑,一醒來就不安生。
2 .
想不出藏哪里更保險。我把自己關在屋里四處找地方,放哪兒都
不放心。姐姐又在院子里催,讓我快點,一起去西大街看看。她也急
著想知道西大街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只好咬咬牙決定塞到床底下,為
了防止誰鉆床底往里看,我把一雙沒洗的臭襪子放在床邊,那個
臭,瞎子也能熏出眼淚來。出門前我還想看看繡球和四只小狗,姐姐
等不及了,拉著我就跑。我就對著墻角的草窩吹了一聲口哨,繡球聽
見了,對我說: “汪。”四只小狗也跟著哼了四聲。
路上有人和我們一起跑。快到西大街,碰見我媽在街口跟韭菜說
話,她拉著韭菜,讓她晚上到我們家吃飯,韭菜甩著胳膊不愿意。姐
姐說: “媽,西大街有景呢,你不去看?”
“回家,”我媽說。“有什么好看的!”
“那邊到底啥事呀?急死我了。”
“太上老君下凡,”我媽有點不耐煩。“跟我回去!韭菜,聽姨
的話,姨拿好吃的給你。”
韭菜還是不愿意,嘟著嘴說: “看。看。我要看。”
我謹慎地說: “是不是何老頭?”
我媽瞪了我一眼, “回家做飯去!”
姐姐已經拽著我跑過去了,我媽在背后喊也不停下。
猜得沒錯。人群圍在大隊部門外,踮著腳往緊閉的門里看,什么
都看不到,脖子還在頑強地伸長。然后三兩個人咬耳朵,表情含
混,我湊上去聽,只大概弄清楚,何校長被關在里面。姐姐問旁邊東
方他媽,東方他媽說,誰知道,聽說跟丫丫有關,誰知道。姐姐還想
問,周圍靜下來,支書吳天野走出大隊部的門,揮揮手說:
“回去,都回去!有事明天說。”
- 主題:封皮臟舊的一本
6月17日下單22本,6月20日上午接到電話被告知一種缺貨,下午4點多又來電話告知有3種5本書封皮臟舊,無其他可選。因為費時費力選書下單,只好請配貨師傅幫忙選出相對好一些的三本發來,這本是其中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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