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將 節(jié)選

茂生道：“大官人說哪里話來。自古道：‘學(xué)成文武藝，貨與帝皇家。’既有一身本事，后來必有好處。娘子快準(zhǔn)備酒飯。”毛氏大娘在里面句句聽得，叫聲：“官人進(jìn)來，我有話講。”茂生說：“大官人請坐，我進(jìn)去就來。”茂生走到里面，叫聲：“娘子有什么話說？”毛氏道：“官人，妾身看那薛大官人不象落魄的，面上官星顯現(xiàn)，后來不作公侯，便為梁棟。我們要周濟(jì)，必然要與他說過，后來要靠他過日子。如若不與他說過，倘他后來有了一官半職，忘記了我們，豈不枉費(fèi)心機(jī)？”茂生說：“娘子之言甚為有理。”便走出來說道：“薛大官人，我欲與你結(jié)拜生死之交，未知意下如何？”仁貴聽言大喜，假意說道：“這個(gè)再不敢的。小子感承恩人照管，無恩可報(bào)，焉敢大膽同恩人拜起弟兄來！”茂生說：“大官人，不是這論。我與你拜了弟兄，好好來來往往。倘我不在家中，我妻就可叔嫂相稱，何等不美？”仁貴道：“蒙恩人既這等見愛，小子從命便了，”茂生道：“待我去請了關(guān)夫子來。”　　走出門外，不多一會(huì)買了魚肉進(jìn)到里面。好一個(gè)毛氏大娘，忙忙碌碌端整了一會(huì)。茂生供起關(guān)張，擺了禮物，點(diǎn)起香燭，斟了一杯酒，拜跪在地，說：“神明在上。弟子王茂生才年三十九歲，九月十六丑時(shí)生的。路遇薛仁貴，結(jié)為兄弟，到老同器，連枝一般。若有半路異心，不得好死！”仁貴也跪下說：“神明在上。弟子薛禮行年二十一歲，八月十五寅時(shí)建生。今與王茂生結(jié)為手足。若有異心，欺兄忘嫂，天雷打死，萬弩穿巖！”二人立了千斤重誓，立起身來送過了神，如今就是弟兄相稱。大娘端正四品肴饌，拿出來擺在桌上。茂生說：“兄弟，坐下來吃酒。”仁貴飲上數(shù)杯，大家即用飯。茂生說：“娘子，你肚中饑了，自家人不妨，就同坐在此吃罷！”這位娘子倒也老實(shí)，才坐得下來，仁貴吃了七八碗了。要曉得他幾天沒有飯下口吃，況又吃得，如今一見了飯，一籃飯四五升米都吃在里頭。茂生吃得一碗，見他添得兇了，倒看著他吃。毛氏坐下來，這個(gè)飯一碗也不曾吃，差不多完在里頭了。茂生大悅道：“好兄弟，吃得，必是國家良將！娘子，快些再去燒起來。”仁貴道：“不必了，盡夠了。”他是心中暗想：“我若再吃，嚇也嚇?biāo)懒恕Ｎ一丶疑俨坏眠€贈(zèng)我一斗米，回到窯中再吃個(gè)飽。”算計(jì)已定，說：“哥哥嫂嫂請上，兄弟拜謝！”茂生道：“阿呀！兄弟又來了！自家人不必客氣。還有一斗二升米在此，你拿去，過幾天缺少什么東西，只消走來便了。”仁貴道：“哥嫂大恩，何日得報(bào)？”茂生道：“說哪里話來。兄弟慢去。”　　仁貴出門，一路回轉(zhuǎn)破窯。當(dāng)日就吃了一斗米，只剩得二升米。明日吃不來了，只得又到茂生家來，卻遇見他夫妻兩個(gè)正要出門，一見薛仁貴，滿心歡喜說：“兄弟，怎么絕早到來？”薛禮說：“特來謝謝哥嫂。”茂生說，“兄弟又來了，自家兄弟謝什么。還有多少米在家？”仁貴說：“昨日吃了一斗，只有二升在家了。”王茂生心中一想，說：“完了！昨日在此吃了五升米去的，回家又吃了一斗。是這樣一個(gè)吃，叫我哪里來得？今日早來，肯定又要米了。”好位毛氏，見丈夫沉吟不語，便叫道：“官人，妾身還積下一斗粟米在此，拿來贈(zèng)了叔叔拿去罷！”茂生說：“正是。”毛氏將米取出，茂生付與仁貴，接了謝去。茂生想：“如今引鬼入門了，便怎么處？”　　少表茂生夫妻之事。且說仁貴，他今靠著王茂生恩養(yǎng)，不管好歹，準(zhǔn)一日要吃一斗米，朝朝到王家來拿來要。這夫妻二人是做小本生涯的，彼時(shí)原積得些銀錢。如今這仁貴太吃得多了，兩個(gè)人趁賺進(jìn)來，還是養(yǎng)他不夠，把一向積下銀錢都用去了。又不好回絕他，只得差差補(bǔ)補(bǔ)尋來養(yǎng)他，連本錢都吃得干干凈凈，生意也做不起了。仁貴還不識(shí)時(shí)務(wù)，天天要米。王茂生心中納悶，說：“娘子，不道薛仁貴這等吃得，連本錢都被他吃完了。今日哪里有一斗米？我就餓了一日不妨，他若來，怎好餓他？”毛氏大娘聽說，便叫聲：“官人，沒有商量，此刻少不得叔叔又要來了。只得把衣服拿去當(dāng)幾錢銀子來買米與他。”茂生說：“倒也有理。”　　可是，今日當(dāng)，明日當(dāng)，當(dāng)不上七八天，當(dāng)頭也吃盡了。弄得王茂生走投沒路，日日在外打聽。不道這一日訪得一間門路在此，他若肯去，飯也有得吃。大娘說：“官人，什么門路。”茂生說：“娘子，我聞得離此地三十里之遙，有座柳家莊。莊主柳員外家私巨萬，另造一所廳房樓屋，費(fèi)用一萬銀子。包工的缺少幾名小工，不如叫他去相幫，就有得吃了。”毛氏說：“倒也使得。但不知叔叔肯去做小工否？”夫妻正在言談，卻好仁貴走進(jìn)來了。茂生說：“兄弟，為兄有一句話對你講。”仁貴道：“哥哥什么話說？”茂生說：“你日吃斗米，為兄的養(yǎng)不起。你若肯去做生活，就有飯吃了。”仁貴說：“哥哥，做什么生活？”茂生道：“兄弟，離此三十里柳家莊柳員外造一所大房子，缺少幾名小作。你可肯去做？”仁貴說：“但我不曾學(xué)匠人，造屋做不來的。”茂生道：“噯！兄弟，造屋自有匠頭。只不過抬抬木頭，搬些磚瓦石頭等類。”仁貴道：“啊，這個(gè)容易的。可有飯吃么？”茂生道：“兄弟又來了，飯?jiān)趺礇]有？非但吃飯，還有工錢。”仁貴道：“要什么工錢？只要飯吃飽就好了。”茂生說：“既如此，同去！”兩下出門，一路前往大王莊。走到柳家村，果見柳員外府上有數(shù)百人.在那里忙忙碌碌。茂生走上前，對木匠作頭說道：“周師父！”作頭聽叫，連忙走過來說：“啊呀！原來是茂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