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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雪莉 版權信息
- ISBN:9787559493248
- 條形碼:9787559493248 ; 978-7-5594-9324-8
- 裝幀:平裝-膠訂
- 冊數:暫無
- 重量:暫無
- 所屬分類:
初戀/雪莉 本書特色
人氣作者雪莉久別重逢口碑力作,新增出版番外《重逢以前》。
善良敏感小白花于筱冰×清冷高嶺之花裴譯。余暉傾灑,螢火流光,世上所有風景,都不及你眼眸閃耀。
你是我的信念,也讓我對未來充滿期待。
我們在彼此的生命中,占據了與初戀有關的全部。
隨書附贈:晚宴異形書簽 婚禮邀請函 初雪海報 電子贈品。
初戀/雪莉 內容簡介
"多年前,他狠心訣別,消失人海。 自此,她心有萬千疑問,也決定重新振作。 歲月無聲,是命運讓他們再度重逢, 那些縈繞于心的問題也終于有了答案。 他深藏的,是毫無保留的愛意。 她扼制的,是對他的思念和喜歡。 青春是場大雨,淋濕了十八歲的盛夏。 這場酸澀又悸動的初戀,他們談了一輩子。"
初戀/雪莉 目錄
DI一章 避之不及
第二章 舊人再遇
第三章 記憶解封
第四章 主動求和
第五章 我喜歡她
第六章 心甘情愿
第七章 傾心相伴
第八章 痛苦回憶
第九章 知你歡喜
番 外 重逢以前
初戀/雪莉 相關資料
DI一章 避之不及
于筱冰又換了份工作,這次她面試B市的一家公司。
家里人生怕對方反悔,昨夜剛掛了面試電話今天就讓她趕過去,迫不及待地想讓她穩定下來,因為她上一份工作是在加油站里拿鑰匙給車加油的。于筱冰覺得這工作挺好的,至少她剛去就上手了,但父母不同意,說村里人看不上這份工作,她哪怕跑去外面打工都比現在強。
B市那份工作其實是托關系弄來的,電話里也沒說十拿九穩,就只讓她準備著簡歷先去試試,畢竟親戚本人并不在那里上班,這事誰都沒底。
于筱冰這幾年確實關注了基建,但大學時從未了解過土木工程,就這么大腦空空地被趕去面試,她心里實在怵得慌。
窗外下著很大的雨,狂風大作,能見度很低,不時就來個打雷閃電。
由于雷暴天氣飛機不能起飛,這會兒機場大范圍晚點。于筱冰下午三點的飛機已經被拖到了晚上七點,也依然沒有雨停的跡象,仿佛老天爺都在故意拉長時間折磨她,跟她說:進不了的,你不要去。
但她不去的話,她爸媽恐怕就不會讓她再回家了。
于筱冰是農村女孩,家庭條件一般,二十九歲了還沒嫁人,自己沒存款也沒工作,真的很可怕。
想著明天不知道會是什么情況的面試,于筱冰坐在椅子上覺得底下仿佛有針尖在不停扎她。她實在受不了了,反復瀏覽起公眾號里那些心理咨詢師的介紹,指尖在“是否進行咨詢”的頁面上停留了一下,隨后按了“確定”,付了費。
聯系到的心理咨詢師很快有了動靜,對方給她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你好,最近是有什么讓你感到不開心的事嗎?
于筱冰開始思考該從哪里說起,最后還是說了眼下最讓她感到焦慮的事。
就是……去年我把干了七年的本職工作辭了,明天要去面試一份我之前完全不了解的新工作,這是走了親戚的關系才爭取到的面試機會,但我感覺自己什么都不會,很緊張。
咨詢師回復:
DI一章 避之不及
于筱冰又換了份工作,這次她面試B市的一家公司。
家里人生怕對方反悔,昨夜剛掛了面試電話今天就讓她趕過去,迫不及待地想讓她穩定下來,因為她上一份工作是在加油站里拿鑰匙給車加油的。于筱冰覺得這工作挺好的,至少她剛去就上手了,但父母不同意,說村里人看不上這份工作,她哪怕跑去外面打工都比現在強。
B市那份工作其實是托關系弄來的,電話里也沒說十拿九穩,就只讓她準備著簡歷先去試試,畢竟親戚本人并不在那里上班,這事誰都沒底。
于筱冰這幾年確實關注了基建,但大學時從未了解過土木工程,就這么大腦空空地被趕去面試,她心里實在怵得慌。
窗外下著很大的雨,狂風大作,能見度很低,不時就來個打雷閃電。
由于雷暴天氣飛機不能起飛,這會兒機場大范圍晚點。于筱冰下午三點的飛機已經被拖到了晚上七點,也依然沒有雨停的跡象,仿佛老天爺都在故意拉長時間折磨她,跟她說:進不了的,你不要去。
但她不去的話,她爸媽恐怕就不會讓她再回家了。
于筱冰是農村女孩,家庭條件一般,二十九歲了還沒嫁人,自己沒存款也沒工作,真的很可怕。
想著明天不知道會是什么情況的面試,于筱冰坐在椅子上覺得底下仿佛有針尖在不停扎她。她實在受不了了,反復瀏覽起公眾號里那些心理咨詢師的介紹,指尖在“是否進行咨詢”的頁面上停留了一下,隨后按了“確定”,付了費。
聯系到的心理咨詢師很快有了動靜,對方給她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你好,最近是有什么讓你感到不開心的事嗎?
于筱冰開始思考該從哪里說起,最后還是說了眼下最讓她感到焦慮的事。
就是……去年我把干了七年的本職工作辭了,明天要去面試一份我之前完全不了解的新工作,這是走了親戚的關系才爭取到的面試機會,但我感覺自己什么都不會,很緊張。
咨詢師回復:
能電話聊嗎?這樣時間會利用得更充分一些,當然如果你不喜歡,咱們也可以繼續用文字聊。
于筱冰接受了她的提議,咨詢師很快就打來了電話。對方的年齡與她相近,聲音聽起來有種很溫柔的感覺,這讓即將孤身一人去往北方城市工作的于筱冰心里多少產生了一點安全感。
“所以你現在的問題,就是因為要去面試一份完全不了解的新工作,心里感到很不安,是嗎?”咨詢師聲音輕柔地詢問。
“嗯,他們說女孩子在一家穩定的公司工作好嫁人。你知道嗎?村里人都喜歡說三道四,還愛多管閑事。我現在二十九歲了,他們總說我家里沒把我教好,他們家那些女兒都快添三胎了。”
“能冒昧問一下嗎?你之前那份干了七年的工作是什么行業?為什么突然決定轉行呢?轉行前有沒有考慮先換一家公司或換另一座城市?”
于筱冰的手指在衣服上揪了揪,她開口慢慢地說了起來:“我之前是做電影的,是那種二維動畫電影,后來辭職就跑去加油站打工了……不想繼續干是因為我很抗拒,一畫畫就會想起我前男友,我這幾年在工作上跟他的接觸非常多。”
“前男友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情,對嗎?”
被問到這個后,于筱冰沉默了幾秒,點了點頭:“我跟他本來打算在去年小年的時候結婚,親戚也全部通知了,但就在家里人給我辦發嫁酒的前兩天,他跟來參加我婚禮的閨密發生關系了。”
咨詢師抓住了重點:“所以現在最讓你難受的不是新工作的面試,而是未婚夫和閨密對你的雙重背叛,沒錯吧?”
候機廳里響起了廣播聲,像是有航班要起飛了,人潮開始陸續往登機口涌動。
于筱冰盯著一個角落,微微皺起了眉:“我不知道……剛認識他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是那個樣子,我們在一起六年,他從來都沒有碰過我。”
“這是為什么?他為什么不……”
“他長得很好看,家里也有錢,還是個很有才華的導演,我身材不好還總長痘,條件太一般了,他大概看不上我吧。”
這回輪到咨詢師沉默了,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可他會選擇你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一定是看中了你身上的某個閃光點。”
“嗯,我很聽他的話。”
于筱冰的聲音從頭到尾都十分冷靜,這話明顯不符合當下年輕人的婚戀觀,這番說辭還是給咨詢師帶來了一些沖擊,對方開口時都有些猶豫了:“所以你能忍受他在外面亂來,但是不能忍受他在結婚前和你的閨密發生關系,是這樣嗎?”
于筱冰的視線發散,最后她還是很緩慢地搖了搖頭:“我就是感覺自己整個人生都走錯了路。”
于筱冰感覺好像有什么液體流了下來,她抬手摸了摸臉,指腹上觸感溫熱。擦去眼淚再開口時,她說話的聲音變得哽咽而沙啞,可情緒上還是很克制的:“你不知道,當時第一眼看見他,我就覺得他很像我的初戀,他們眼角都有一顆很小的淚痣。”
而且他們都是那種一旦站在人群里,就會變得很耀眼、很出彩的人。
咨詢師似乎還在想該怎么說,于筱冰這時留意到了自己乘坐的那趟航班即將起飛。
“抱歉,我剛聽到機場廣播念我的名字,我得登機了,不能繼續聊了。”
“一小時還沒到,你加我的微信吧,等之后你有空了,咱們再把時間安排一下,可以嗎?”
“好……謝謝你。”
于筱冰掛了電話收起手機,背上背包,走到前面通過最后一次登機檢查,進入了廊橋。
其實時隔十一年,她早就忘記了自己的初戀長什么樣,可過去了這么久,他當時說過的話居然至今都讓她完全無力反抗。
“其實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想要屬于我。”
他說那句話時語速很慢,聲音也很溫柔。
所以臨近結婚的時候,她就突然開始茫然失措,好像自己整個人都仍然處于無形的束縛之下,就連結婚對象都找了一個跟他有幾分相似的人。
十一年了,她從來都沒有真正解脫過。
夜間,航班上開始發放飛機餐,于筱冰老老實實地吃完,在飛機夜間落地后,于筱冰開始用手機導航地鐵路線。她拎著行李箱中轉了兩次,終于到了最后一站。
排隊從地鐵口出來后,她發現B市這會兒也在下雨,大風刮得人冷得腿抖。出門的時候天氣正常,她就沒拿傘,結果出門后這雨就沒斷過,她覺得自己是有點倒霉在身上的。
于筱冰搓了搓薄衫里的手臂,想買把傘,可頂著風雨走了幾百米,硬是沒看見超市。到達公司附近那家提前訂好的連鎖酒店后,她被雨淋得差不多了,也用不著傘了。
辦入住的前臺妹子見客人被雨打得濕漉漉的,接過她的身份證后又抬手往里面指了下:“那邊有臺飲水機,里頭有熱水,您可以去接杯熱水暖暖身子,小心燙。”
“啊,好的,謝謝。”于筱冰聞言,去接了杯熱水回來。驗證完身份,前臺妹子把房卡和身份證一起遞給了她。
“給您開了一樓的房間,直走進去往左手邊拐,里頭水熱著呢,趕緊洗洗吧,這天氣別感冒了。”
“嗯嗯,我知道了,真的謝謝你。”
“客氣了,應該的。”
于筱冰對這個前臺妹子產生了強烈的好感,想著自己初來乍到,不認識的人都能對自己這么好,連帶著對B市的印象也好了起來。
她進入房間后拉上窗簾,打開空調,拿上換洗衣物就去洗澡了,吹完頭發出來時頭頂還帶著水汽。
只開了廊燈的房間光線偏暗,于筱冰奔波了一整天,這下總算放松地躺倒在了床上。
她拿出手機,習慣性地打開QQ和微信,可里面全是空蕩蕩的。她這才記起自己為了斷掉跟過去的聯系,重新注冊了社交賬號,就連電話號碼都換了。
想起婚前那天撞見的畫面,于筱冰不由得垂下了頭。
初戀和前男友那兩個人,真的像嗎?
她總覺得自己沒看清實質,當時初戀在學校里被女生們眾星捧月,可他眼里沒她們。
屋里的空調溫度開得很高,不蓋被子也很溫暖,她慢慢放松下來,睡意也逐漸上涌。
她半夢半醒,像是開始做夢了,即使很多事情她自己都已經忘了,可在記憶深處仍能窺到一角。一切好像是從那天下午放學,一起打掃公共區的女生在教學樓后面好久都沒有出來開始的。
于筱冰拎著掃帚,想去看看同伴掃完了沒有,需不需要幫忙,結果聽到了那個女生在對人撒嬌。
就在不遠處的拐角后的墻邊站了兩個人,長相漂亮的女生像是有話要說,而男生背靠著墻壁,洗凈的校服松垮地搭在了他的腰身上,人看起來很干凈。
于筱冰跟他們之間只隔了一個拐角的距離,她眼前的紅磚已經老舊,手指碰到會往下掉細小的磚碴,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不過她好像完全沒被人注意到。
“我說過我不加不熟悉的人的聯系方式,你到底還想干什么?”他的聲音很冷淡,臉上毫無情緒,看不出他此刻到底是何種想法。
女生被他盯得臉上滾燙,耳后的皮膚紅了一大片。她伸出一只手,可還沒等她碰到他的衣服,他立刻躲開了。
女生落空的那只手開始微微發抖。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她委屈了起來。
他甚至懶得跟她解釋了,完全拒她于千里之外。
男人在少年時的長相總是偏向清雋的,明明有一身凌厲的氣質,右眼角下方那顆小淚痣卻又莫名地吸引人靠近他。
那女生就崇拜他身上這股冷淡勁兒,而且他長得……單說帥都覺得委屈了他這張臉。
她又小聲地說:“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答應加我的聯系方式?”
他轉過頭看向別處,嘆了口氣,眼神有點難以描述:“你是不是根本沒聽我剛才說的話?”
一陣風從墻后吹過,身后的樹葉颯颯作響,有一片葉子輕飄飄地掉到了于筱冰的鞋邊。
明明耳邊和脖頸上都刮起了清涼的微風,她卻感覺后背出汗了,皮膚上充滿了悶和熱。
在場的三人里,她這個湊巧撞見的人才是最緊張的,她往后退想走掉時,腳下正好踩到了那片干樹葉。咔嚓一聲脆響,樹葉徹底碎裂。
他像是感覺到了什么一樣,轉過了頭,毫無波瀾的視線與她在半空中驟然碰撞上。他的目光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刃,鋒利、漠然、透著寒光,仿佛再走近一點,便能將她傷到。
于筱冰渾身顫抖,有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強烈的危險感。他的目光像是在問她:你在看什么?
太陽已經快要落到地平線下,天邊大片的火燒云正在被夜幕替換,四處都暗淡了下來,就連教室玻璃也不再像剛才那樣亮晶晶的,折射出了來自夕陽的暖橙色光線。
于筱冰的臉燙得驚人,她幾乎無地自容,感覺自己臉上漲紅的狀態大概無比滑稽。
她什么都顧不上了,只記得落荒而逃。
整個世界好像都在那一瞬間被掀翻了個面,開始變暗、變冷。
強烈的失重感在淺眠中出現,她猛地睜開了眼睛,攤開手看了眼,掌心全是汗。
恍惚了好一會兒,于筱冰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到底在哪兒。她擦了下額頭,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在冒汗,于是忍著熱拿過遙控器將空調關掉了。
她起身下床,走過去拉開窗簾,推開扇窗透氣。大自然的涼意沿著脖頸與領口瞬間蔓延全身,涼得她直泛激靈。
一樓正好能看見后院里的綠化,路燈沉默地亮著。
雨停了,不遠處人說話的聲音也能聽清,小葉黃楊上掛著一層薄薄的水,水順著葉尖往下滴,滴答作響。
于筱冰站在窗邊,探出頭去,讓臉接觸屋外潮濕的空氣。涼爽清新的夜風刮進屋里,順便舔著她衣服底下汗濕的背,吹散了空調帶來的干燥與悶熱。
以前不小心看到過他的身份證,她記得他是B市人。她現在也在這里了,還能看到他嗎?
想到這兒,于筱冰將額頭靠在窗戶上,對著玻璃哈了哈氣,一片薄霧瞬間就蒙了上去。
剛剛她好像出現了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她伸手揉了揉自己被玻璃貼得冰涼的額頭,反手關了窗,開了瓶水灌下去一半,躺下繼續睡覺了。
別再做夢了,現實里要真看到他了,她肯定要跑。
公司離地鐵口很近,走路大概六七分鐘。
第二天上午九點左右,于筱冰換好衣服從房間出來打算去面試。路過大廳看到昨晚的那個前臺妹子時,于筱冰沒忍住跟她打了個招呼:“早。”
妹子很陽光地笑道:“早,您來B市是打算玩兒的嗎?”
于筱冰搖搖頭,說道:“不是,我要去前面那棟寫字樓面試。”
“哦,是大學要畢業了吧?您跟我妹妹差不多年齡,她大學剛畢業也忙著到處投簡歷呢。”
“不不不,我其實……”于筱冰傻了,她明年都要三十了。
前臺妹子突然朝于筱冰招手,她過去后,對方從柜臺后面的桌子上拎了一袋雞蛋灌餅塞給她。
“今早正好買了兩袋,這袋就送給您當早餐吧,祝您面試順利。”
就這樣于筱冰莫名被一個可能比自己小的女生“投喂”了,而且還沒能推辭。最后她道了謝,耳根發熱地嚼著雞蛋灌餅離開酒店。
吃過早餐,她跟上那些去上班的人的腳步,經過保安亭,走到大廈樓下。
面試的公司在B棟,面試地點是八樓的人事科。
于筱冰進去后,聽到門口的保安在跟人打招呼。
“裴總,早。”
“早。”
大概有人跟她前后腳進來,于筱冰聽出是個男人的聲音,但她壓根就沒去關注,因為前面的電梯門眼看快要關上了。
早餐的能量大概小小地爆發了一下,她渾身的細胞瞬間都被調動起來,總算趕在安全時間內把自己推進電梯間。
而慢她一步的男人此時也已經走了過來,他不急不緩地站在一旁,邊喝咖啡邊看手機,看樣子是打算等下一趟。
電梯里擠滿了人,于筱冰好不容易伸手按亮了“8”。在電梯門即將關閉時,她往外瞥一眼,看到了那個男人腕骨上的黑色表盤。
男人手指指節修長,拎著咖啡的手筋骨繃直,每一根手指都生得很精致。
電梯門緩緩合上了,于筱冰的心怦怦跳了幾下,感覺自己的審美點被這雙手完美擊中。她沒想到大早上還能看見這么修長又干凈的手,心情突然就變得有點微妙起來。剛才在保安那里,她沒能轉身看一眼這只手的主人,不知道他的臉長什么樣子,不免有些遺憾。
電梯上行的速度非常快,到達八樓后,于筱冰從電梯出來。她繞了小半圈,最后在右側走廊看到了人事科的標牌。
這里與她之前那種強調藝術創意與關照人文氛圍的工作環境完全不一樣,不光建筑結構看著利落開闊,就連裝修都非常簡潔與正式化,到處都能看到二字或四字的企業精神文化標語,有面墻上還寫有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于筱冰努力克服了心里那點“走關系”的羞恥感,給上次聯系的HR(人事經理)打了電話,在對方確定了她的位置后,她很快就聽到了身后傳來的高跟鞋聲。
“嗨。”
于筱冰回頭看去,來人是個膚白貌美的女子。她化著精致的妝容,頭發盤在腦后,穿著正規的職業套裝,胸前掛著工作牌。
眼前的女性即使身著常規職業裝,仍能看出對方身材凹凸有致,性感苗條。而于筱冰去年為了確保電影進度,待在制作組里瘋狂畫圖,緩解壓力全靠吃飽飯,根本沒注意身材管理,離職時才發現自己的體重又回到了高中時期。
其實就算瘦下來,于筱冰也還是這張娃娃臉。當時的同事都說她看上去跟正處于青春期的高中女生沒什么區別,長相顯小是一方面原因,經常長痘是造成誤會的另一方面原因。
“你是于筱冰嗎?過來面試對吧?”
“嗯,是的。”
HR推開了右側房間的門,于筱冰看了眼里面,發現里面并沒有人。
“請進吧。”
直到面試正式開始,于筱冰都還沒覺得緊張,可當她真的遞出簡歷,坐在對面的椅子上等HR翻看時,整個人好像都開始發怵了。
對面的女人看得很認真,看完之后,她的表情有點為難:“美院畢業的……嗯,專業其實不是很對口,你的簡歷看著不是很適合我們這一行。”
出現了……于筱冰忍不住想逃跑。
HR抬頭看了看她,問道:“你對自己的工作崗位有什么想法嗎?我這邊盡量幫你安排。”
于筱冰聽出對方話里有通融的意思了,好不容易才穩住心慌,忙開口道:“我都行,哪里要我,我就去哪里。”她說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補充了一句,“只要不去干財務,那個我真的做不來。”
HR笑出了聲,說道:“你剛好走反路,我們這邊好多女生都羨慕財務那邊的人。”
“為什么?”于筱冰有些不解。
“他們的領導長得實在太養眼了。”
“王薇薇。”外面突然走進來一個人,于筱冰看過去,發現來人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女性。她沒有穿那么正式的套裝,腳上踩了雙矮跟鞋,里面還穿了肉色短襪,看起來特別像自己小學的語文老師。
“語文老師”過來后直接把手搭到了王薇薇的肩上,按著她前后搖晃:“我跟你說過八百遍了,我們科缺人!上次借調過來的人手又被項目部要回去了,我現在是把一個人掰成兩個用。”
“是!是!黃科長,我知道的,可關鍵你們科室人員是滿編啊!”
“滿編?裝配式那邊的物設科工作全是我們在做,你敢跟我提滿編?”
“不是,咱們制度就是這樣,物設科只能有這么多人……對了,您看今年馬上就來新人了,要不到時候我請示一下領導,看能不能給你們留下一個幫忙,行嗎?”
“說什么馬上,眼前這個不就是?”黃科長說著拿起于筱冰的簡歷看了起來。
“學畫畫的應該蠻有耐心的,心也夠細。”評價完后,黃科長又看向了于筱冰,“你剛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要是去哪兒都行的話,不如就來我們科室吧。”
于筱冰突然被這位黃科長盯上了,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好,我去。”
她看著黃科長,而黃科長也在看她,不同的是,黃科長見她答應得這么快稍微有點詫異。
王薇薇既怕自己沒把她安排好,又擔心黃科長要了個吃不了苦的人過去,像在提醒雙方一樣,開口問道:“黃科,你們最近還總加班干活嗎?上次趙思靜忙到好晚才回來,我感覺她都要扛不住了……”
黃科長猶豫了一下,回道:“其實也就月底和季末有點忙,不過有時候確實需要加點班。”
“沒關系,我可以加班的。”于筱冰看著黃科長投過來的目光,說道,“我以前出圖忙的時候都睡在組里,什么工作強度基本都能適應。新工作需要掌握的技能還得麻煩您教我。”
她現在只需要一份足夠穩定的工作,吃點苦不重要,對眼下的她來說,反正不會比家里人瘋狂催她結婚更苦了。
黃科長對于筱冰的回答感到非常滿意:“好了,那這邊先暫時就這樣,其他的事就麻煩你盡快安排下來。”
王薇薇有點無奈地嘆了口氣:“是,都給您安排好,下回見面可別再催我了。”
面試完之后,王薇薇就開始跟于筱冰談起了福利待遇方面的問題。
這份工作是朝九晚五的,按法定節假日休息。新人經過半年的試用期后根據上級推薦決定是否轉正。至于工資的話就是普通水平,但肯定比她在加油站要高很多,試用期中獎金和福利都照常發放,還包吃住。
于筱冰剛來這邊,生活用品都可以直接上綜合辦領,宿舍是公司以前的老樓,就在新大樓后面不遠,里面有單人間也有雙人間,但分給新員工的宿舍里通常會放好幾張床。現在尷尬的是,宿舍那邊就算擠也擠不下了。
其實目前空屋很多,但都是給領導留的。領導們在B市基本都有房,大多時候回自己家住,但不排除他們事多要加班,可能隔三岔五去宿舍住一下的情況。而舊樓雖然本身很大,但改成公寓后,還租了一部分給其他公司,別家的租期還沒到,目前自己這邊就已經塞不進人了。
這一直是件挺棘手的事,因為涉及領導,且公司也不是經常來新人,所以下面就沒人想出頭處理這個問題。王薇薇沒辦法,只能暫時先讓于筱冰繼續住外面那家酒店,到時候開發票公司報銷住宿費。等辦公室去協調看能不能找間稍微空點的房子,好把她安排進去。
于筱冰簽了合同,明天正式上班,今天剩下的時間就先去休息。
拿到門禁卡后,她本想回酒店去跟前臺妹子報個喜訊,對方大概是換班了,于筱冰沒見著人。
于筱冰在房間里給父母打電話,說了一下面試通過的事。午睡之后,下午她又一個人去看了場電影,買了些吃的帶回去,就沒再出去。
第二天去上班,于筱冰認識了自己的新同事,也大概了解了新工作。她所在的物設科全名是物資設備科,平時主要就是管理下面那些項目部施工時所要用到的物資跟設備。黃科長是副科長,這邊的正科長姓胡,是一個有點禿頂的中年男人,聽說再干幾年就要退休了。
他們科室里目前有六個人,黃科長帶包括于筱冰在內的三名女性,主要管理物資方面的事;而胡科長就帶著科室里的另一名男性,專管設備。
介紹完之后,黃科長就把于筱冰交給了昨天面試時王薇薇提到過的趙思靜,由她來負責帶于筱冰熟悉工作上的事。
趙思靜是個北方姑娘,今年三十一歲了,還沒結婚,笑起來特別平易近人。身高足有一米七五,比于筱冰高了十厘米,再穿雙高跟鞋,于筱冰看她都得抬頭。
第一次接觸,于筱冰沒太記住人,光拿小本子跟在趙思靜旁邊記事了。
第一天結束得匆匆忙忙,第二天趙思靜有事要忙,于是于筱冰一整天都在學物資管理的規章制度。
于筱冰在酒店連著住了四晚,第三天去上班的時候,趙思靜看起來更忙了,一上午屁股都沒從椅子上面挪開過。
于筱冰知道人忙起來是什么狀態,就沒去打擾趙思靜,自己在那里認真地熟悉趙思靜之前發給她的文件。
快到十一點的時候,趙思靜突然拿著一份資料從胡科長辦公室匆匆出來,走到了于筱冰的工位前:“救急救急,筱冰,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去找一下領導在這份表上簽下字?午休前就得上報給局里,但我手上現在還有別的急事。”
于筱冰接過來看了一下,內容看不太明白,但下面一共有四個要簽字的地方。趙思靜自己簽了一個,胡科長簽了,財務科的科長也簽了,還差個總會計師的簽字。
“是簽這個地方嗎?”
“對,昨天領導都出去開會了,沒找著人,但他今天應該在公司。”
趙思靜彎腰跟她說了下面幾頁要簽字的地方,都是差同一個人的簽字。
“麻煩了,就這幾張表,你上九樓,總會計師的辦公室在會議室右手邊,我昨天跟他說了這份資料,他知道是什么內容。”
“好,我去找他簽。”于筱冰拿了支筆,帶上資料就起身出去了。
這家公司的組織架構跟于筱冰過去接觸過的公司很不一樣,執行董事和總經理下面是三總師,即總工程師、總經濟師、總會計師,再加三名副總。
這些人組成領導班子,接下來就是各科室的科長和副科長,科長下面是科員,再往下還有分布在全國各地的項目部。這些項目部是完整而獨立的組織機構,小規模的有二三十人,大規模的則有上百人,直接與現場工地對接,但各方面指標還是由公司總部來把控管理。
其他領導于筱冰都不太眼熟,她以前的工作從沒接觸過,但總會計師這職位大概能猜到一點,這位領導應該是管資金方面的。于筱冰從小數學一直不好,兩位數以內的加減都恨不得摁計算器,所以自然對和數學打交道的財務人員有顆天然的敬畏心。
她從辦公室出來直接爬樓梯到九樓,來到這里后首先感覺到的就是寂靜,四周一點聲音都沒有。按趙思靜的提示,于筱冰往右手邊走,一直到最里面,才看到門口標牌上寫著總會計師辦公室,再往里就是總經理辦公室了。
看到大領導的辦公室都在這邊,于筱冰莫名地有點緊張,久違的心跳加速感又回來了。她來到辦公室門口,伸手輕輕叩響了半虛掩的門,沒人應聲。于筱冰探頭進去看了一眼,發現里面確實有人在,于是又敲了敲門。
過了一會兒,里面終于傳出了一個男性聲音:“進。”
得到答復,她這才推開那扇虛掩的門。
空氣中有股淡淡的煙草味,應該是開窗通風的緣故,這間空曠的屋子比樓下的溫度要低許多,仿佛早晨的冰涼還滯留在此處,讓在樓下脫了外套的于筱冰稍微有點冷。
她瞥了一眼,發現辦公桌后的人正靠在黑色皮椅上側對著她,很專注地看著手里的文件。
他的骨相有著男性極致的美感,下頜線條干凈利落,那張極為優越的側臉逆著窗外的陽光,冷淡中還摻雜了點不近人情的意味。也不知道是不是文件中的哪句話寫得不對了,他的眉頭微微往下皺了些,抬手扯了扯頸間的領帶,呼吸聲變得沉重起來。
于筱冰只瞥了一眼就匆匆把頭低下來了,沒敢仔細瞧,也慶幸自己沒有冒犯到他。
“你有什么事?”他又翻了一頁,繼續看手里的文件,開口說出的話像是冰塊碰撞到了玻璃杯壁,聲音好聽但有著異常的冷意,讓人倏地醒神。
屋內除此以外一切皆無聲,寂靜感與低室溫徹底融合在一起,更讓人感覺陣陣發冷。于筱冰手里捏著資料,想著要叫人,結果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該如何去稱呼他。
“領……領導,麻煩您簽下字。”在這種莫名局促的環境里,于筱冰頭皮發麻,豁出去般叫了一個絕對不會出錯的稱呼,然后將手中的資料很小心地放到了他的桌面上。
面前的人似乎正在看她,但是她不敢抬頭。
對面的人沉默了良久,于筱冰敏銳地聽到了擰開鋼筆的磕碰聲,接著紙面上響起了簽字與翻頁的沙沙聲。
在等他審閱簽字時,她無意中看到了這位年輕領導斜搭在桌面上的微彎的手指。他的指尖干凈,手指修長,如玉般溫潤細膩,手背的指骨凸起,皮膚輕微往下凹陷,形成了輪廓分明的窩,皮膚下隱隱可見幾根青筋。
這是只男人的手,但它具有壓倒性的美感,以至于讓于筱冰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埋藏心底許多年的人……
等他簽好字,于筱冰也回過神來,只是一只手而已,她就企圖在一個陌生領導身上找到過去的人的影子,說不定人家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謝謝領導。”于筱冰忙不迭從嘴里蹦出來一句感謝,迅速抽出他手里剛簽完字的資料,完全沒看明白第一頁上那鬼畫符似的藝術簽名,轉身立馬就走了。
中午下班,趙思靜拉于筱冰一塊去樓下的餐廳吃飯,他們公司的員工餐做得很好,海鮮、蔬菜基本都有,主食都分好幾類,飯后還有酸奶跟水果。
于筱冰吃完后拿著香蕉從餐廳出來,正準備去酒店午睡一會兒,在路上突然被一個不認識的人叫住了:“于筱冰,等一等。”
她聞聲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對方,感覺來人和她媽媽差不多歲數,但她更顯年輕。
“我是辦公室的魯姐,你宿舍的事談好了。”
“我要搬了嗎?”于筱冰莫名地有點緊張,畢竟之前也說過,宿舍里很多人擠著住,她不知道室友會不會嫌自己擠到了她們。
魯姐走到于筱冰身前,看起來挺興奮,說話語速都快了一點:“能搬啦,我跟你說,你到時候就自己低調點搬進去,也不要主動跟公司其他人說你住在哪里。”
“啊?”于筱冰有點蒙,“我不是就住公司的宿舍嗎?”
“是宿舍,但你比一般人住得都要好,就連科長都是雙人間,你的是單人間!”
于筱冰人都傻了,忍不住問道:“怎么會這樣?”
魯姐說:“聽說是有領導把自己的屋騰出來讓給員工住了。”
于筱冰都要迷糊了,她是有個遠親在公司當領導,但他根本就不在這家公司,只是跟這邊的總經理是大學同學。難道靠這種關系就能讓她在公司里過得這么滋潤嗎?更何況她最近壓根就沒跟誰打電話提過宿舍的事。
魯姐像是看出了她的忐忑,馬上又轉移了話題:“好了,你也不要想太多,咱們公司很多領導在B市都有家庭,下班是要回家的,宿舍放那兒空著也是空著。”
“那我能問一下,是哪位領導給我騰了宿舍嗎?”
魯姐笑了起來,說道:“哎呀,肯定是你認識的人啊,不然他怎么會給你騰房間?”
于筱冰只能尷尬地彎起嘴角,心想:我說我在這里誰都不認識你敢信?
“你今晚過去說不定還能碰上他搬東西……雖然領導說讓你今晚就住進去,但我個人建議你還是明天再住進去,咱們給領導多留一點搬家的時間,別顯得太著急了。”
“嗯,魯姐,謝謝你跟我說這件事。”于筱冰最后還是選了較為妥帖的話回復她。
魯姐也很痛快:“沒事,不用客氣,你明天上班來綜合辦找我拿鑰匙。”
“好。”于筱冰點點頭。
目前她也只能默認是家里人的那些關系起到作用了。畢竟她在這里人生地不熟,實在不知道還有誰會那么想著她、照顧她。
下班回去后,家人又給于筱冰打來了電話。
當她聊到分宿舍的事時,他們比她還要吃驚,當場就讓她趕緊給叔叔打個電話,說感謝叔叔勞心勞神地給她介紹這份工作,她會爭取今年就找個男朋友,不讓叔叔替她操心。
總之他們話里話外都在暗示于筱冰別拖了,趕緊結婚,說她明年就三十了,還說她這年紀要是放在隔壁村,再過幾年家里三娃都能上初中了。
于筱冰感到一陣窒息,好不容易才把電話掛斷,腦仁都在疼。她真覺得應付家人比應付工作更累。
第二天,于筱冰去公司找魯姐拿了宿舍鑰匙,又領了生活用品,還在她的陪同下一塊過去收拾宿舍。
這是一間三十多平方米的公寓式單間,家具齊全,可以直接拎包入住。早上衛生阿姨提前來打掃過了,整理得非常干凈。于筱冰甚至感覺自己就是從一家酒店搬到了另一家酒店,住宿條件特別好不說,還不用交房租,通勤時間只要六七分鐘,散個步就回家了。這種條件在她來B市之前根本都不敢想。
從宿舍出來后,魯姐回公司之前給于筱冰發了發票抬頭,讓她找酒店按這個要求開住宿費的發票。辦完退房后,于筱冰帶著發票回了公司。
沒一會兒,對面工位的趙思靜突然開口問她:“筱冰,黃科長有沒有讓你加咱們物設科的群呀?”
于筱冰來這里后沒加過任何群,于是從電腦屏幕后露出雙眼睛看向她,道:“沒有加。”
“我拉你進來。”
很快趙思靜就發來了群邀請,于筱冰進群后發現這個群里居然有一百七十多號人。
胡科長是群主,他們科室其他人全是群管理員。
于筱冰莫名地有點緊張,她查看了一下群成員,發現群成員昵稱都是項目名稱加姓名,人少的項目只有兩三人,多的話能有六七人。還沒等她劃到底,趙思靜就又發來了好幾個群邀請,她加了七八個QQ群,然后趙思靜又開始拉她進微信群。
一開始于筱冰還會仔細看看群里的人,看到最后她都麻木了,光是按照規定改備注她都改不過來,還要聽趙思靜介紹群用途。給比較重要的領導都加了特別關注后,趙思靜讓她看了一條上午剛發的通知,局里讓各公司統計一個大表,上報時間是明天上午九點,也就是一上班就得交上去。
通知是群發給各家分公司的,公司還得從各項目處收集原始數據。
趙思靜直接站到了于筱冰的電腦面前,開始耐心地教她工作上的事。
于筱冰聽后點點頭,說道:“有不懂的我可能會問你。”
“其實就是耐心往里填初始數據,并不是每個都要自己算,很多地方可以用Excel里的公式。這個我會跟你一塊做,別怕。”
“嗯,好。”
兩人談話間,于筱冰突然接到了一條QQ群通知:總承包物設人員管理群已將你設置為管理員。處理人:胡利鴻。
看到這條消息,趙思靜用食指點了點下巴,說道:“筱冰,你今天剛進群,要不先發個自我介紹吧。”
于筱冰連忙低頭噼里啪啦一陣敲鍵盤,打完字之后,又詢問趙思靜這樣可以嗎,趙思靜比了個“OK”的手勢。
“我第一個歡迎你,我做好準備了。”說著,趙思靜還摩拳擦掌準備了一下。
可就在于筱冰把自我介紹發出去后,科室的另一個女生邵婷就連著發了一串的煙花,后面跟著四個大字:歡迎歡迎。趙思靜慢了一步,只能做了第二個歡迎的人,忍不住說道:“邵婷,我還以為你沒在聽呢,不聲不響地就把我的首發搶了。”
邵婷笑了笑,說道:“誰說我沒聽?筱冰,再次歡迎你來我們科室。”
很快胡科長和黃科長也都發了歡迎的話,項目上的人估計都關注著公司群消息,回復速度極快,眨眼就刷新了二三十條花式歡迎消息。
于筱冰沒想到會有這么多人回復,只能又發了一條消息表示感謝。趙思靜看到群里的活躍狀態,哼笑一聲,又回到自己工位上開始編輯群通知:“這群人平時讓他們填表,一個個都給我玩失蹤,今天終于‘詐尸’了,我要來炸個‘魚’。”
下一秒,通知隨著表格附件一起發送出去,群里又接二連三冒出了“收到”,只不過這次收到的回復數,跟剛剛的歡迎比起來差遠了。
“好啦,我先忙了,待會兒可能會有人來問你表里的細節怎么填,你叫我來看看就行了。”趙思靜又回到了工作狀態。
“好。”于筱冰點點頭,打開那張表自己研究起來,沒研究一會兒,公司主群的魯姐就發了一條今晚組織全體人員聚餐的消息。
于筱冰只看了一眼就沒再關注了,全心投入到了工作里,這是入職后安排給她的第一份正經工作,她一定要做好。
消息發出去后,開始陸續有項目部往于筱冰這里發填好的文件,趙思靜跟她一塊整理了兩個項目部的資料,接下來于筱冰就開始獨立整理。
下午于筱冰在群里又催了一次,但快下班前也還是沒收集齊表格。趙思靜跟她一塊著急,按照平時的節奏來看,今天是一定要加班的,但偏偏晚上還有個必須要參加的公司聚餐。
黃科長拿著外套出來,路過她們兩人時,在工位旁停了一下,看著電腦問道:“是在做局里要求明天上報的表吧?進度怎么樣了?”
“還有六個項目部沒交。”于筱冰將手從鼠標上拿下來揉了揉,掌心里都冒汗了。
“別急,你把那幾個沒交的項目部報給我,我在群里再催一下,今天肯定讓他們填完。”
黃科長說著又看向趙思靜:“你們先去吃飯吧,等吃完回來應該就交得差不多了,到時候再加班匯總,辛苦了。”
“不辛苦。”兩人連忙回應,拿起外套跟在黃科長后面起身離開。
走出公司大門后,趙思靜長吁了一口氣,拉著于筱冰蹭他們科室管設備的周啟宇的車,一塊去了聚餐的地方。
聚餐地點是家烤肉店,據說是總經理出門前特意看老皇歷后組的局。因為第二天還要上班,基本原則是大家都不喝酒,吃完隨時就能走,確保所有人能安全回家。
入座后,趙思靜邊烤肉邊開始跟于筱冰憶苦思甜,說公司去年業績好,總產值超過了H市的公司,在局集團里排第一。但其實前兩年他們公司都快倒閉了,能搞成現在這樣,主要還是因為上面來了一次大換血。新總經理姓韋,他自己帶著班子去新區搞市場開發,現在新區馬上就要成立裝配式分公司,新機場那邊也有臨空經濟區的項目,最近好像還開始往其他城市擴展了。
上面這些人肯定分錢分到手軟了,因為去年就連她的績效都比往年翻了幾倍,看見獎金入賬的那一刻,趙思靜還以為公司打錯了。她進總承包都九年了,還是第一次拿那么多錢,真是全靠這些領導們有本事拿項目。
于筱冰跟趙思靜小聲聊天,時不時點點頭,作為聽眾她一直都是相當合格的,因為她一直都很有耐心。
吃了點東西后,黃科長突然在嘈雜聲中靠近她,說道:“走,你拿點酒,我帶你去跟其他科室的人打下招呼,以后工作上可能要接觸。”
“好。”于筱冰連忙準備好酒,跟著黃科長一塊過去了。每桌聊上幾句后,她都得跟兩個科長喝一杯酒。黃科長帶她認識了一圈人,就這么一小會兒工夫她喝了三大杯。最后到財務那邊,于筱冰發現他們科室暫時沒有正科長,只有個副科長,心里還松了口氣,能少喝一點是一點,她酒量是真的不行。
副科長看起來長得很干凈,還挺帥,她敬酒的時候他站起來跟她碰杯了,也就是這時他露了短板 —— 他個子比較矮,不知道有沒有一米七。
把所有人都認識了一遍后,黃科長讓她回座位。趙思靜看她回來后一臉上頭的模樣,給她遞了瓶礦泉水:“沒事吧?你是不是不太能喝酒啊?”
“剛才可能有點喝急了,我緩會兒就好。”
兩人吃了六七分飽后,胡科長又從外面進來,朝他們科室這邊比了個都起來的手勢。
“裴總剛剛到了,我看那邊領導都來齊了,走,都滿上酒,挨個兒找他們敬酒去。”
周啟宇舉了下手:“胡科,我開車來的。”
胡科長擺擺手:“行行行,那你倒個雪碧去,咱們不開車的多少喝點,意思一下,敬完了再回來繼續吃。”
于筱冰就跟提線木偶似的,又跟著眾人一塊站了起來,端著酒杯往領導那邊走。她剛站起來就有點想吐,但還是努力忍住了。
到領導班子那邊后,于筱冰又跟著連敬了領導們好幾杯酒,這次是真上頭了,就連身邊人說什么她都沒聽清,冒著汗只想去廁所吐。
“裴總,這是這周剛來我們科室的于筱冰,以后她工作上有不懂的事情還要麻煩您多指點。小于,這是裴總。”
于筱冰都沒注意他們說了些什么,直到胡科長在旁邊推了她一把,她才意識到輪到自己了,于是她朝胡科長口中的“裴總”伸出了酒杯,艱難地尋找著所存不多的記憶,開口說道:“裴……裴總,以后麻煩您了。”
他聽完她的話,只是垂下眼睛,看著她抖得幾乎拿不穩杯子的手。
于筱冰不知道領導為什么沒有反應,還以為是自己聲音太小了,于是又把音量拔高了點:“裴總,我能不能敬您一杯?”
對方依然沒跟她喝,而是看向了她身后的胡科長:“胡科,別帶人喝酒了,明天還得上班。”
這算是領導的要求,也算是一種正式的提醒。胡利鴻一看于筱冰,發現這丫頭臉上兩團酡紅,人像是有點暈了,視線渙散,身子都在發飄。
“沒多喝,也就跟你們幾位領導碰了下,小于可能喝酒這方面不太行。”
雖然話是這么說了,但下屬的杯子都已經舉起來了,也不好就這樣收回去,不知道的還以為領導對她有意見。
于筱冰正處于一種恍恍惚惚的狀態,就看見眼前的人把她手里的杯子拿出來,給她換了杯水。
隨后他跟她碰了一下,聲音很溫柔:“你以后有什么不方便的事就來找我。”
于筱冰壓根沒認出來眼前人是誰,這個人長得太好看了,身材也很挺拔,任何一張臉和他同時出現都會顯得清湯寡水。她沒怎么抬頭跟他對視,只是機械地應了聲好。
兩人都一飲而盡。喝完這杯后,于筱冰自覺站到旁邊等科室的其他人一塊走。
她擦了下嘴角的水漬,嘗出這位領導剛才給她換的水里好像有檸檬淡淡的酸澀味,這應該是他從桌上擺的水壺里倒出來的,可他剛才并沒有倒水。
等等,自己敬酒那會兒用的是誰的杯子?于筱冰突然回過味,抬眼朝那邊望去,腦子里正想著怎么回事,胡科長差不多剛好跟領導們聊完了。
周圍突然沒人說話了,于筱冰連忙打住自己發散的思維,跟上胡科長和同事一塊走了,沒敢多停留。
人是已經走了,但她腦內的困惑始終沒解決掉。
她想不通。
于筱冰本來就只有幾罐啤酒的酒量,回到之前的位置后,已經醉得比較厲害了。她現在什么都吃不下了,只能在桌前閉著眼睛緩解著難受勁,突然感覺一陣反胃,于是默默起身離席去詢問服務員洗手間的位置。
除了公司聚餐的同事,餐廳的其他區域還有正常來進食的客人。
于筱冰拐過走廊,到洗手間后扶著馬桶忍不住吐了一通,她幾乎把今晚吃的所有東西都吐出來了,直到最后實在沒東西可吐了才感覺好受點。
她去外面洗了把臉,又稍微漱了下口,從洗手間里慢騰騰地出來了。
喝多了酒,她身體本就熱得不行,額頭、后背都在發汗,空調還一陣陣地對著她吹熱風。她抬起下巴拎起衣領用手扇風,幾乎算是半閉著眼睛走路。走了沒幾步,她突然踢到了臺階,好在她及時扶住了墻。
剛才那一個趔趄讓于筱冰瞬間清醒,一個激靈,身上的熱汗全都變成了冷汗。
走廊里光線偏暗,遠處能聽到餐車路過的聲音。就在這時,于筱冰聞到了一股很淡的煙草味,她又往前走了幾步,可很快又停住了。
有個身形修長的男人垂眸靠在前面的過道,他夾了支煙,看著某處出神,像是正在等人。
橙色的火光在他的指尖忽明忽滅,香煙緩慢燃燒著,煙霧絲絲縷縷地繚繞在他的周圍。
這張臉可以稱得上真正的毫無瑕疵,男人的膚色冷白,眼尾下方的那顆黑色的小淚痣與他冷淡的神情極不匹配。
于筱冰有那么一瞬間忘了眨眼,可眼前這一幕似乎與很久以前的畫面重合,她腦子嗡的一聲,終于把他認了出來:“裴……裴譯?”
裴譯側目看到她時,那雙好看的眉眼似乎都放松了不少:“喝多了吧,我送你回家。”
手指在不停地顫抖,于筱冰真想找個什么洞鉆進去,恨不得讓自己原地消失。可往后退了幾步,她的眼眶竟然先紅了起來,眼淚直接不受控制地開始往下掉。
于筱冰懷疑自己可能要栽在這人手里了。以前她曾經妄想過自己能永遠跟他在一起,可那段感情很快就被他親手結束掉了。當時留下的痛楚到現在依然如影隨形,她一直都無法擺脫他的影子,被折磨成這樣還不夠,他現在居然又成了她的上司。
過道邊光線暗淡,頂部的光源離他們兩人都有一段距離,所以他們幾乎都處于陰影里。見她不回應,裴譯便動身朝她走來,也不知想要做什么。
兩人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于筱冰聞到了他變得陌生的氣味。男人應酬時的煙酒味道卻擋不住他自身散發出來的干凈的清冽感,唯獨這點跟過去極為相似。
于筱冰手腳酸軟,幾乎快要站不穩。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么,過去那種茫然無助的痛苦又迅速回來了,她想抬起手擋住頭,隔開他與自己之間的距離。
她強忍著酸澀,喉管里時不時冒出嗚嗚的哭聲,淚眼婆娑,什么都看不清楚,她真的害怕了。
也就在這時,他們之間的對峙被人突兀地打斷。
趙思靜擔心于筱冰身體不適,見她去洗手間這么長時間都沒出來,便想著過來找她。結果剛轉進拐角,就看到她醉得一塌糊涂,正在領導面前哭。
“筱冰。”趙思靜忙走過去伸手把于筱冰抱到了自己懷里,邊跟裴譯道歉,邊伸手撫著她的肩背,“裴總,不好意思,她可能喝多了,剛剛黃科長還帶她去給各科室的科長敬了一圈,她酒量不太好。”趙思靜也沒想那么多,還以為裴總只是碰巧撞見了她們科室走不穩路的醉鬼。
裴譯并沒有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從于筱冰身上收回了視線。
周圍仿佛充斥著一種詭異的寂靜,趙思靜莫名地感覺有點不太舒服,應付完領導之后就連忙扶著于筱冰匆匆離開了。
腳步聲消失后,空間里再次只剩下一個人。裴譯抖動指尖,輕輕撣掉煙灰,又吸了口煙,隨后緩緩地吐了出來。身影被煙霧籠罩,而此時的他與背后那幅人物肖像畫都陷入在了晦暗中。
路燈早在黃昏時分就已經沿著道路亮了起來,遠遠看去,燈光仿佛墜落地面的星河。
出租車后窗開了點,于筱冰伸手攀著車門,呆呆地看著窗外。
她的眼前不斷閃過陌生的風景,深植于她腦中的卻是發生在過去的那些更久遠的畫面。明明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她似乎已經不再留戀過去,開始重新生活,可這一切全部毀于今晚。
她覺得自己配不上現在的裴譯,或者應該說一直都配不上他。在自己最狼狽的時候去面對裴譯這種男人,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因為肖想他、喜歡他,她讓自己攤上了那樣的前男友,當時反應過來后就已經覺得這是極限了。
可如今在裴譯面前,她發現前男友已經無關緊要了。她開始考慮辭職重新找份畫畫的工作,她想逃跑了。
但眼下還有份很緊迫的工作要做,于筱冰沒來得及難過就被趙思靜拉了回去。
趙思靜要送她回宿舍睡覺,可于筱冰現在已經知道自己那間宿舍是哪位領導騰給她的了,反復說自己已經清醒了,沒事了。最后兩人一塊加班到深夜,才總算把這個東西弄完了。
晚上聚餐時吃的東西最后都吐了出來,于筱冰現在餓得不行,樓下不遠處就有家羅森便利店,趙思靜跟她一塊去那邊轉了一圈。最后她們買了兩塊金槍魚飯團加熱了,坐在店門外的椅子上慢慢吃。
“你今晚怎么哭了?”趙思靜咽下飯團,“是有什么傷心的事嗎?”
于筱冰垂下眼睛,看著手里的飯團,輕聲說道:“可能是因為我去年過年本來打算跟男朋友結婚,但婚前他跟我閨密在一起了,我想起那件事所以有點難過。”
趙思靜沒想到于筱冰還有段這樣的戀情,被驚到了:“他怎么這樣?你跟他談戀愛的時候發現過嗎?”
“我不想提他,你呢?你有對象嗎?”于筱冰直接切了話題,不想在這件事上多做解釋。
趙思靜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其實我去年就想辭職了,男朋友催我回老家結婚。”
“黃科跟胡科也都知道?”
“嗯,我的年齡確實不小了,但是這份工作我從大學畢業一直干到現在……兩邊都拉著我,公司現在處于上升期,特別忙,所以我真的很想早點把你培養出來,這樣走得比較放心。”
眼看于筱冰陷入沉默,趙思靜怕她會因為自己剛說的話產生壓力,忙又換了話題:“給你看我男朋友的照片吧,別人都說他長得特別有福氣。”
“我看看。”于筱冰很配合地接過趙思靜的手機看了一眼,照片中的男子白白胖胖的,不做表情也天然帶笑,看起來很和善。
“確實很有福氣。”
趙思靜嘆道:“他就是長得普通了點,但其實很細心,對我很好。”
不知為何,于筱冰聽到這話,腦海中竟清晰地浮現出了她跟裴譯的第一次相遇,她之所以會開始留意他,其實是因為那天他給她留下了一盒創可貼。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了,當時于筱冰到陌生的大城市讀高中,長了很多痘,不光是臉,就連背上跟腰上都長了。可她的家人認為這不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所以連帶著她也覺得身上只是長幾顆痘痘,沒什么關系。
直到那天去公共澡堂洗澡,她在水花聲中聽見背后有人在小聲議論。
“欸,你看那是不是我們班的于筱冰?她身上好多紅點點啊。”
“有點恐怖,別看了。”
于筱冰莫名地感覺自己很害怕,拿著香皂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香皂一個不小心就滑到了地上。
她沒去撿,匆忙沖洗干凈泡沫,關了水穿上衣服就低頭離開了。
明明只是女生之間一段簡單的對話,卻讓于筱冰渾身的血液都開始往頭頂上涌,臉頰和耳根都在發燙。
那時于筱冰家庭條件很差,媽媽總說家里還欠著別人幾十萬,爸爸在工地打工也賺不了多少錢,所以幾乎沒有給過她零花錢。家里買了半塊西瓜她都不敢多吃一口,還得想著留給媽媽和弟弟吃。但是那次于筱冰回去,跟媽媽說了自己長痘痘被班上女生笑話的事之后,她媽媽還是給了她一百塊錢,讓她去醫院看一看。
于筱冰叫了當時跟她關系最好的一個女生陪她去中醫院看皮膚科。輪到于筱冰的時候,那老醫生眼睛都瞪大了,連忙讓周圍的實習生都圍上來看。于筱冰沒聽明白他們談論的內容,只知道醫生最后給她開了一張中藥處方,讓她去結賬拿藥。
喝中藥調理要花一千二百多塊錢,于筱冰很怕家里不給她出錢,但她還是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去給媽媽打電話。
陪于筱冰一起來的女孩看她回來后正想跟她一塊去拿藥,可沒走幾步,于筱冰憋不住開始哭了起來:“我媽說她沒錢,讓我看完趕緊回去給她看店。
“她還說青春期都會長痘,過了這個年齡段就好了,只有我要花這么多錢看病、吃藥,就我嬌貴。”她蹲在醫院門口一直哭,哭得連眼前的路都看不清了。
別人都有的她不可以有,她想要就是她不懂事,可大家不喜歡的東西全部在她身上,為什么會這樣啊?
于筱冰被朋友安慰了好久才總算停止哭泣。坐公交回家后,媽媽急著去進貨,見她終于回來了,忙交代了一句“你待在家看店”,然后就拎著袋子匆匆出去了。
家里開了家小書店,就在于筱冰的高中附近,說是書店,其實更像文具店或玩具店。因為自從對面拐角開了家規模更大的書店后,過來買東西的人也就只剩下一些小學生了。
于筱冰趴在柜臺后面,一個人又哭了很久,但是她也知道沒辦法,家里收銀抽屜里一千塊錢都沒有。
爸爸在工地當廚子,媽媽每天都在這里看店做小本生意養著他們姐弟,沒什么人來買她的東西,她心里也著急,換個角度想,其實媽媽也很辛苦,很可憐。
這么想著,于筱冰心里更難過了,她發現自己全家人這輩子好像都過得渾渾噩噩的,眼睛又開始濕潤,就連店里進了個人都沒看見。直到對方走到她前面,把參考書放到柜臺上要結賬時,她才抬頭看見了人,忙用袖子擦了眼淚,開始看單子,跟他說了價格。
對方話很少,聽完后,從口袋里掏了張一百元給她。
于筱冰接過錢后忙去抽屜里找零,可翻了好一會兒,還是少五塊錢。她腦子很亂,怕他等急了,突然想起自己身上還有零錢,連忙伸手去掏口袋,可揮手時,她不小心被老舊的柜臺玻璃割破了手指。
等她找到五塊錢遞給他的時候,那個男生好看的眉都皺起來了。他盯著于筱冰看,半晌才吐出兩個字:“有血。”
于筱冰有點茫然,直到看見給他的錢上沾了血,這才趕忙從柜臺下面掏了張紙出來,把他手里的錢又拿了過來,按在柜臺上細心擦拭了起來。
她哭了一下午,眼睛又紅又腫的,里面還有紅血絲,可她還是在專心干著家里交代給她的事情,一點抵抗情緒都沒有:“不好意思,只有這一張五塊錢了,我擦干凈了,你收下吧。”
她懇求地抬眼看著他,那男生像是無可奈何了,伸手指了指她左手的食指關節處:“我是說你的手受傷了,一點都不痛嗎?”
“我用紙按一下就好了,沒關系,不用管的。”于筱冰沒有想那么多,把擦好的錢給他,又扯了點紙包在了手指上,坐到柜臺后的凳子上,默默地等傷口上的血凝固。
那個男生拿著書離開了,可過了沒一會兒,他又折了回來,手里還拎著一個小塑料袋。他把袋子放在她面前的柜臺上,一個字也沒說,轉身就走了。
于筱冰本來還以為他是因為書質量有問題過來退貨的,可翻開袋子一看,才發現里面只有一盒創可貼。
樹葉窸窸窣窣地響了一陣,落在店門口的樹影輕微地晃動,周圍的一切都因吹在她臉上的那陣穿堂風而拂動。
她看了眼自己手指上的傷口,血早就已經凝固了,雖然有點疼,但傷得真的一點都不重。
于筱冰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忘記向他道謝了。
只不過那個時候的她不知道,她和他之間的拉扯會一直持續上十三年。
夜已經很深了,街上幾乎看不見人。
于筱冰和趙思靜吃完東西后準備回宿舍。正當她們到樓下時,趙思靜突然被身后的于筱冰叫住了,她小聲說:“我突然想到還有東西沒買,你先上去吧。”
趙思靜反應過來后,點了點頭:“嗯,那晚安了。”
初戀/雪莉 作者簡介
雪莉:
人氣作者。
好奇深海與深空。
喜歡描繪藏于內心深處的濃烈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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