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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篤姆精選集 版權信息
- ISBN:9787540216009
- 條形碼:9787540216009 ; 978-7-5402-1600-9
- 裝幀:暫無
- 冊數:暫無
- 重量:暫無
- 所屬分類:>>
施篤姆精選集 本書特色
《施篤姆精選集》屬外國文學名家精選書系,“精選書系”的編選工作都在研究基礎上進行,每一種書的編選者皆為該作家的權威研究者或著名翻譯家,外國文學研究界翻譯界的眾多一流學者、教授都在書系中擔任編選者,如許淵沖、鄭永慧、桂裕芳、羅新璋、李玉民、沈志明……編選者陣容之強、層次之高在國內同類書籍中,可謂首屈一指。品評名家 名作 名譯 名編精選探討內心的深邃思考,表現生活的厚重張力
施篤姆精選集 內容簡介
本書精選施篤姆作品,收錄有:茵夢湖,一片綠葉,遲開的玫瑰,大學時代,淹死的人等,并收錄其一些詩歌作品。
施篤姆精選集 目錄
施篤姆精選集 節選
《施篤姆精選集》作者特奧多爾·施篤姆(1817~1888):德國現實主義小說家、詩人。施篤姆以寫抒情詩開始文學創作.但他的主要成就是中、短篇小說。德國十九世紀的小說家特奧多爾?施篤姆,按照文學史的傳統觀點在前不如克萊斯特、凱勒“杰出”,在后不如馮塔納、托馬斯?曼“偉大”;可是施篤姆實際受歡迎的程度,卻超過了他們所有的人。這種情況在我們中國特別明顯,施篤姆無疑是自“五四”以后*受喜愛、*富影響的外國作家之一,而克萊斯特等的作品在長時間內卻鮮為人知。施篤姆盡管很受歡迎,我們對他也只是翻譯的多,談不上什么深入的研究。施篤姆究竟是怎么一位作家?他的創作有哪些特點?他的作品何以在中國特別為人喜愛?本文意在對這些問題進行初步探索。
施篤姆精選集 相關資料
小說選瑪爾特和她的鐘楊武能譯上中學的最后幾年,我寄宿在城里一幢小小的市民住宅里。房主一家的父母和眾多兄弟姐妹全都不在了,只剩下一個上了年紀卻尚未出嫁的女兒。父母親和兩個哥哥已經去世,姐妹中除去最小的一個嫁的是本地的一名醫生,其余全跟著自己的丈夫去了外地。這樣,父母留下的宅子里就只剩下瑪爾特孤零零的一個人,靠著出租家里過去的住房,還有就是一點微薄的養老金艱難度日;只是在禮拜天,她才能吃上一頓像樣的午餐。然而對此老處女并不在乎,她在物質生活方面的要求幾乎等于零。既出自信念,也考慮到小市民家庭境況的拮據,她父親讓所有子女都受到嚴格的節儉教育,結果就是瑪爾特對眼下的窘境安之若素。在青年時代,瑪爾特只上過一般的學校,可她憑著頭腦敏捷,性格沉穩,再加上寂寞的晚年勤于思索,等到我認識她的時候,她的文化修養已提高到一個對于女性,具體講對于市民階層的婦女很不一般的水平。誠然,她說起話來并非總是合乎語法,盡管她經常而且專心地閱讀,特別愛讀歷史著作或者詩歌;不過對于讀過的東西,她卻多半能做出自己的正確判斷,獨立地分辨出哪是好哪是壞,這可就很少有人能辦到啦。那時莫里克的《畫家諾爾頓》莫里克(1804—1875),德國浪漫主義詩人兼小說家,長篇小說《畫家諾爾頓》為其主要代表作。剛剛出版,一讀便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因此反反復復地閱讀;開始是從頭讀到尾,后來就喜歡哪部分讀哪部分。書中塑造的人物于她已成為獨立自主的生命,他們的行為不再受到作品結構的約束;她常常一思考便好幾個小時,希望想明白,到底怎樣才能免除那許多如此可愛的人即將遭遇的厄運。孤身獨處的瑪爾特內心并不覺得寂寞無聊,只不過時不時地也可能產生一點外在生命虛度之感;她需要一個人,一個她能為他工作,一個她能給予關愛的人。她沒有任何親朋好友,于是便把這可嘉的激情傾注到自己的一期期房客身上;而我,就在她那里感受到了不少的關懷和慈愛。——她酷愛鮮花,尤其是素白的花,白花中又以那普通常見的為最;而后面這點,在我看來乃是她知足、認命的典型表現。每當侄兒侄女們給她送來采自自家花園的頭一捧雪鐘花和雪片蓮,她一年中的第一個喜慶日子就到啦。隨即從櫥柜里取出一只瓷制的小提籃兒,插在里邊的鮮花在瑪爾特精心照料下,將一連幾個禮拜裝點著那她小小的屋子。自打父母去世,瑪爾特在身邊就很少見到人;特別是漫長的冬季的夜晚,她幾乎總是獨自一人度過,這樣,那活躍而富有創造性的想像力,對她來說極具個人特征的想像力,似乎便賦予了周圍的家具什物以生命和意識。好像是她把自己靈魂的一些個碎片借給了屋里的那些老家私,使它們獲得了與她交談的能力。這樣的交談,自然多半都是無聲的,可也正因此反倒更加親切誠摯,不會發生什么誤解。她的紡車,她的褐色雕花靠背椅,都是些古怪稀罕的玩藝兒,常常會生出些特異透頂的念頭,而有一臺老式座鐘尤其如此。這鐘還是五十多年前她父親生前在阿姆斯特丹荷蘭的海港城市。的舊貨市場上淘換來的,買的時候就已經成了老古董。這家伙模樣自然很是稀罕:在已經發黃的刻度盤的兩側,各緊靠著一張長發垂掛的海妖面孔,這面孔是用白鐵皮剪成后再上色做的;刻度盤的下面部分被帶鱗片的魚身子圍著,魚身上還殘留著鍍金的痕跡;指針似乎做成了蝎子尾巴的樣子。年深日久,估計齒輪機械已經磨損,所以鐘擺發出的響聲既沉濁又不均勻,而且擺錘時不時地還會突然掉下來幾英寸。這只鐘是它女主人最健談的伙伴,而且不只談,還參與她所有的思考。每當瑪爾特感到孤獨,孤獨得即將墮入沉思的時候,它的鐘擺便滴答、滴答地響起來,越響越帶勁兒,越響越厲害。這響聲不讓她有片刻的安寧,一聲一聲地直接穿透進她的思想里去,直到她終于不得不站起來;——這時候,陽光正溫暖地照進她的玻璃窗,窗臺上的丁香花正吐放著甜美的芳香,窗外的天空正掠過一群呢喃歌唱的燕兒。周圍的世界待她多么親切啊,她不能不又變得心情愉快起來。可那只鐘啊,它也真有自己的腦子:它年邁力衰了,已不大情愿適應新的時代,因此往往在本該敲十二響的時候偏偏只敲六響;反過來有時候又敲個沒了沒完,像是它想要將功補過,直敲到瑪爾特過來把鐘錘從鏈條上拿掉。最稀罕的是有時候它該敲卻敲不響了;接著只聽齒輪間傳出一陣陣吱吱嘎嘎的聲音,可鐘錘就是抬不起來。這樣的情況大多出現在深更半夜。瑪爾特每次都會醒來,都會下床去幫助解除老鐘的困厄,而且不達目的絕不休止,哪怕是在滴水成冰的嚴冬,哪怕夜晚漆黑。隨后她才重新上床,開始東想西想,要弄明白這鐘為什么喚醒她,問自己是不是有啥白天該做的事忘記了,問自己這一天是不是過的真正問心無愧。眼下又到了圣誕節。由于大雪阻斷了交通,圣誕夜我是在一位多子女的朋友家度過的。圣誕樹早已點亮,孩子們已歡呼雀躍著沖進關閉了很久的圣誕室,隨后我們又吃了必不可少的鯉魚,喝了紅葡萄酒;沒有拉下任何傳統的儀式和節目。——第二天早上我踏進瑪爾特的房間,按老習慣向她祝賀節日。她坐在那兒,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像是久已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昨晚上,您是怎樣過的圣誕夜?”我問。她瞅著地板,回答:“在家里。”“在家里?怎么沒跟您的侄兒們在一塊兒?”“唉,”她說,“自打十年前的昨天我母親在眼前的這張床上過世以后,圣誕夜我就再沒出過門。昨兒個我姐姐確曾派人來請我,在天黑時我也真想過要去她那里;可是——那只老鐘這時又怪響起來;早不響晚不響,好像一個勁兒地在說:別去嘍,別去嘍!你想在那兒干什么?你的圣誕夜不該去那里過吶!”這樣,她便留在了家里的這間小屋里。兒時,她曾在這兒玩耍;后來,她曾在這兒替父母合上眼睛;現在,那只老鐘跟當初完全一樣,仍在那兒滴答滴答響個不停。只是眼下,在它已經如愿以償,瑪爾特把已經取出來的節日禮服重新鎖進了柜子以后,它發出的滴答聲卻輕了下來,而且越來越輕,越來越微弱,到最后竟一點兒聽不見了。——瑪爾特呢,又可以不受打擾,獨自去回憶自己一生經歷的一個個圣誕夜的情景:她父親坐在那張褐色的雕花靠背椅里,頭上帶著細絨便帽,身穿黑色的節日禮服,一向嚴厲的眼睛今天也變得和藹而慈祥;畢竟是圣誕節嘍——唉,是許多許多年以前的圣誕節!盡管當時桌上并沒有大放光彩的圣誕樹——這只有富人們可以享受——,卻點著兩支粗大的蠟燭,把小屋照耀得異常明亮,害得經過許可從黑暗的前廳走進來的孩子們都不得不用手擋住眼睛。隨后他們走到桌子跟前,觀看圣嬰給他們帶來的禮物,但按照這個家庭的規矩既不顯得急躁,也不雀躍歡呼。自然沒有昂貴的玩具嘍,不,連便宜玩具也沒有,而凈是些有用和必需之物,一件衣服,一雙鞋子,一塊小黑板,一冊歌本以及諸如此類的東西。可盡管這樣,得到了小黑板和新歌本的孩子們仍然感覺幸福,接下來便一個跟著一個去吻父親的手;他老人家呢則仍舊坐在自己的靠背椅里,心滿意足地微笑著接受孩子們的感謝。頭頂上束著小方巾的母親滿臉溫柔慈愛,親手給孩子們系上新圍裙,在新黑板上寫了些數字和字母給他們模仿。只不過母親的時間實在很少,必須下廚房去烤蘋果餅了;要知道對于孩子們來說,那才是圣誕夜的主要禮物,不烤不成啊。這當兒,父親翻開了新歌本,用他那洪亮的嗓音唱起來:“滿懷喜悅,贊美上帝!”孩子們全都識譜,也跟著合唱:“滿懷喜悅,贊美上帝!”他們就一直這么站在父親的靠背椅周圍,把整首歌唱完。只有在歌唱的間歇,才聽得見母親在廚房操作和蘋果餅在鍋里發出的吱吱聲。——滴答,滴答!老鐘又叫開了;滴答,滴答!它越叫越來勁兒,越叫越揪心!瑪爾特猛然站了起來;她四周幾乎已經一片黑暗,惟有窗外的雪地上躺著一點兒黯淡的月影。除了那鐘擺的響動,房子里一派死寂。沒有孩子們在小屋里歌唱,沒有火焰在廚房里發出畢畢剝剝的響聲。這宅子里留下的就只有她孤零零一個人;其他的人通通走了,通通走了。——可這老鐘它到底又想告訴瑪爾特什么呢?——啊,它是提醒她快十一點啦——另一個圣誕夜的情景驀然間出現在瑪爾特的記憶中,唉!完完全全是另一個樣子啊,在許多許多年以后:父親和兄弟們已經死了,姐妹們也都出了嫁;只有母親單獨和瑪爾特留了下來。她早已接管父親在褐色雕花靠背椅里的位子,把那些家庭瑣事通通移交給了自己的女兒;因為父親一死她就小病不斷,和藹的面容一天比一天蒼白,慈祥的目光一天比一天慘淡,到頭來只好成天臥病在床。這樣子過了三個禮拜,便又到了圣誕夜。瑪爾特坐在病榻旁傾聽著似睡非睡的母親的呼吸;屋子里死寂一片,只有老鐘滴答滴答地走著。這時已經快十一點,母親突然睜開眼來,想要水喝。“瑪爾特,”她說,“一等開春,要是我體力——能夠恢復,咱們就去看——你的姐姐漢娜;剛才我在夢中,見到了她的——那些娃娃。——你呀,在這家里太寂寞嘍。”母親壓根兒給忘了,漢娜姐姐的孩子們全已在去年深秋夭折;瑪爾特也不提醒她,只是默默地點點頭,握住母親變得瘦削了的手。這當兒鐘敲了十一點。——眼下它也正敲十一點——只不過聲音是那樣的輕,好像來自非常非常遙遠的遠方。這當口瑪爾特聽見一聲沉濁的呼吸;她想,母親又要睡啦,于是便悄悄兒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仍然把母親的手握在手里,臨了兒自己也墮入了似睡非睡狀態。如此過去了大約一個小時,鐘突然敲起了十二點。——蠟燭已經燃盡,明亮的月光照射進窗戶里來;埋在枕中的母親的面容顯得異常蒼白。瑪爾特握著的她的手已經冰涼。她放開她冰冷的手,在母親的遺體旁坐了一整夜。而今瑪爾特又這樣坐在同一間小屋里,回憶著往事;那只老鐘滴滴答答走著,聲音時而響亮,時而低沉。這個家庭發生的事情它都知道,都一塊兒經歷過;它幫助瑪爾特回憶過去的一切,回憶起她的痛苦,回憶起她那些小小的歡樂。瑪爾特那孤寂的小屋是不是仍然令人感到愜意?這我不知道。離我住在她家已經過去許多許多年,還有她那座小城與我的故鄉又相隔遙遠。——那一類通常珍惜生命的人們不敢說的話,瑪爾特總是徑直而大聲地講出來,例如她常說:“我從來不曾生過病;我呀,肯定會活很久很久。”她這個自信要是沒有錯,我寫的這篇東西要是能落進她的小屋,她在讀的時候但愿還想得起我來。那只老鐘會幫助她回憶的,它可是什么都一清二楚。茵 夢 湖楊武能譯老人晚秋的一天午后,從城外傾斜的大道上漫步走下來一位衣冠楚楚的老人,看樣子是散完步準備回家去;在他穿的那雙眼下不再時興的帶銀扣的鞋上,已經滿是塵土。他腋下夾著一把細長的金頭藤手杖,神態安詳自如,時而瞅瞅周圍的風景,時而望望面前山下靜臥在落日余暉中的城市。他滿頭銀發,奇怪的是一雙眼睛卻依然黑黝黝的,恰似那業已逝去的青春韶華,如今全都躲藏在了他的這雙眼睛里。——他看上去頗像個異鄉人;過往的行人很少有誰跟他打招呼,雖然他們常常情不自禁地要注視一下老人那雙嚴肅的眼睛。終于,他在一幢帶三角墻的高大樓房前停下來,掉頭再望望下邊的城市,然后就跨進門廳里去了。門鈴響過以后,房里能看清門廳的一個窺視孔后的綠色簾子拉開了,出現了一張老婦人的臉。老人舉起手杖來向她致意。“怎么還不點燈嘍!”他講話微帶南方口音;女管家放下了窺視孔上的布簾。老人走進寬敞的過道,來到一間在四壁的大橡木柜中擺著各式瓷花瓶的客廳,穿過一道正對面的門,進入一條小走廊,這兒有一道狹窄的樓梯,通到后樓的臥室去。他慢慢兒爬上樓,打開一扇房門,走進一間不大不小的房間。房中舒適而寧靜,有一面墻幾乎全部讓書架給遮住了,另一面墻上則掛著一幅幅人像畫和風景畫;一張鋪了綠色臺布的桌子上,隨意攤著幾本翻開了的書;桌子前面,立著一把配有紅絨坐墊的古實、笨重的扶手椅。——老人把帽子和手杖放到屋角里,然后就在扶手椅里坐下來,一只手握著另一只手,像是散步走累了,想要休息休息。——他這么坐著,天便漸漸黑了;終于,月光透過玻璃窗射進屋來,落在墻壁的油畫上;明亮的月光緩緩移動,老人的眼睛也跟著一點一點轉過去。這當兒,月光正好照著一幅嵌在很樸素的黑色框子里的小畫像。“伊莉莎白!”老人溫柔地輕輕喚了一聲;喚聲剛出口,他所處的時代就變了——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時代。兒時轉眼間向他跑過來一個模樣兒可愛的小姑娘。她叫伊莉莎白,看上去五歲光景;他自己年齡則比她大一倍。小姑娘脖子上圍著條紅綢巾,把她那雙褐色的眼睛襯托得更加好看。“萊因哈德,”她嚷著,“咱們放假啦!放假啦!今天一整天不上學,明天也不上學。”萊因哈德把已經夾在胳膊底下的石板飛快往門后一擱,兩個孩子隨即沖進房前的花園,穿過園門,奔到野外的草地上去了。這突如其來的假日真令他倆喜出望外。萊因哈德在伊莉莎白的幫助下,已用草皮在這里搭起一間小屋子,他倆打算在里邊度過夏天的黃昏;不過目前還缺少坐的板凳。萊因哈德馬上動手干起來;釘子、頭和必需的木板反正是準備好了的。這期間,伊莉莎白卻順著土堤走去,一邊走一邊撿野錦葵環形的種子,把它們兜在自己的圍裙中,以備將來串項鏈什么的。萊因哈德盡管敲彎了不少釘子,到底還是把板凳做出來了;當他大功告成后跑到外邊陽光燦爛的草地上時,小姑娘已經走在離他遠遠的草地的另一端。“伊莉莎白!”他喊,“伊莉莎白!”女孩應聲跑來,頭上的鬈發在風中飄動。“快,”他說,“咱們的房子已經全部完工啦。瞧你跑得多熱;趕快進去,咱們可以坐在新板凳上。我要給你講個故事。”兩人隨即鉆進小屋,坐在剛釘成的凳子上。伊莉莎白從圍裙中掏出錦葵子來,把它們串在長長的線上;萊因哈德于是講開了故事:“從前,有三個紡紗女……”“嗨,”伊莉莎白打斷他,“我都已經背熟啦;你可別講來講去總是這個故事喲。”萊因哈德不得不丟開三個紡紗女的故事,講起一個被扔進獅穴中的可憐人的故事來。“……這時候已經是夜里”,他講,“你知道嗎?四周漆黑漆黑的,獅子也都睡覺了。可不時地,它們在睡夢里打著呵欠,還吐出紅紅的舌頭;那個人嚇得直哆嗦,以為是快天亮啦。這當兒,他周圍突然一下變得亮堂堂的,抬頭一瞅,一位天使站在他面前。天使向他招招手,然后就照直走進巖石中去了。”見《圣經》《舊約·但以理書》。伊莉莎白專心致志地聽著。“一位天使?”她問。“他該有翅膀的吧?”“這只不過是個故事,”萊因哈德回答,“實際上壓根兒沒有什么天使。”“啊,呸,萊因哈德!”女孩說,同時呆呆地望著他的臉。當萊因哈德不高興地瞪她一眼以后,她又怯生生地問:“干嗎他們總這么講呢?媽媽,阿姨,還有在學校里?”“這個我不知道,”他回答。“可你說,”伊莉莎白又問,“獅子是不是也沒有呢?”“獅子?有沒有獅子?有,在印度;那兒的異教祭師把它們拴在車子前頭,駕著它們拉的車穿過沙漠。等我長大了,我要親自去看看。那兒比咱們這里美好不止一千倍;那兒根本沒冬天。你也得跟我一塊兒去。你愿意嗎?”“愿意,”伊莉莎白回答,“可媽媽也得一塊兒去,還有你的媽媽。”“不行,”萊因哈德說,“那時候她們太老了,不能跟著去。”“可我是不許單獨出門的呀!”“他們會許可的;你那時已真正做了我的妻子,其他人再不能命令你什么了。”“可我媽媽會哭的呀!”“我們還會回來嘛,”萊因哈德著起急來,“你干脆說,愿不愿意跟我去?不去我一個人去,去了再不回來啦。”小姑娘差點兒沒哭出聲來。“別這么生氣呀,”她說,“我跟你到印度去就是了。”萊因哈德高興得忘乎所以,一把抓住女孩的雙手,拽著她飛跑到了草地上。“到印度去嘍!到印度去嘍!”他一邊唱,一邊拉著小女孩轉圈子,使她脖子上的紅綢巾飄揚起來。唱著轉著,他突然放開小姑娘的手,一本正經地說:“不行,去不了;你沒有勇氣。”——“伊莉莎白!萊因哈德!”這當兒從園門邊傳來家里人的喚聲。“這兒吶!這兒吶!”孩子們邊回答,邊手拉著手朝家中跑去。林中兩個孩子就這么在一起生活;他覺得她常常太安靜,她覺得他常常太急躁;但也正因此,便誰都離不開誰,課余的時間幾乎總在一塊玩兒,冬天在兩家母親并不寬敞的房中,夏天在田野上和樹林里。——有一次,伊莉莎白遭到老師的責罵,站在一旁的萊因哈德氣得把石板猛地扔到桌上,想把老師的怒氣引到自己身上去。老師沒注意到他這一舉動。可這一來,萊因哈德再也不認真聽地理課了,反倒在課堂上寫了一首長長的詩。他在詩中把自己比作一只年輕的雄鷹,把教員比作一只灰老鴉,伊莉莎白則是一只白色的鴿子;雄鷹發誓一旦翅膀長硬了,定要向灰老鴉報仇雪恨。年輕的詩人眼含熱淚,在自己的想像里成了一位非常非常高尚的人。回到家中,便找出一個羊皮面精裝的小本子來,在里邊雪白雪白的頭幾頁上,工工整整地抄下了自己寫的第一首詩。——不久,他轉到另一所學校里,和那里年齡相仿的男孩子結下了新的友誼,但這并未影響他跟伊莉莎白的關系。從他過去給她一講再講的童話中,現在他動手把那些她最喜歡的寫下來,寫著寫著經常很希望把自己的某個想法也添加進去;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總是不能如愿以償,于是只好怎么聽來的就怎么寫上。寫好后送給伊莉莎白,伊莉莎白則將它們珍藏在自己那只小柜子的一個抽屜里。晚上,她常常當著他的面把這些故事念給自己的母親聽;萊因哈德在一旁聽著,心中感到莫大的快慰。七年過去了。萊因哈德為了升學就要離開故鄉。伊莉莎白沒法設想,她從此有一段時間將完全見不到萊因哈德。使她高興的是,他有一天對她講,他將像從前一樣為她把童話寫下來,附在給母親的信里寄給她;她呢,也得回信告訴他她是否喜歡它們。動身的日子眼看到了;可在這之前,羊皮面精裝的小本子里又增加了一些詩,只不過對伊莉莎白仍是個秘密,雖說這個本子是由于她才存在,那漸漸已寫滿半本的詩中的大部分,都是因為她才產生的。六月里,在萊因哈德離家的前一天,親友們決定再聚會聚會,組織了一次到附近森林中去的郊游。大伙兒先乘一小時車,到了林子邊上;然后從車上搬下裝食物的籃子,繼續步行前進。首先得穿越一片樅樹林;林中空氣清涼,光線朦朧,地上撒滿了細細的樅針。走了約莫半小時,便走出了幽暗的樅林,來到一片爽朗開闊的山毛櫸林中;這兒一切都是明亮的,翠綠的,從繁密的枝葉間不時投射下來一道道陽光;在人們的頭頂上,有一只小松鼠不停地從一棵樹枝跳到另一棵樹枝。——在一處曠地上,古老的櫸樹的樹冠長攏來,形成了一個綠葉拼成的透明的穹頂,大伙兒便停在下邊。伊莉莎白的母親揭開一個裝食物的籃子;一位老先生自告奮勇充當司糧官。“你們全給我過來,孩子們!”他喊道。“好好記住我要給你們講的話。現在你們每人分到兩塊面包,當做早餐;黃油留在家里了,作料必須自己去找。林子里草莓多的是,當然嘍,只對能找到它們的人而言。誰笨拙無能,就只好啃光面包;生活中到處都一樣。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明白了!”年輕人齊聲回答。“好,”老先生說,“可是,你們瞧,我下面還有吶。咱們老年人在一生中已經奔波得夠了,現在就留在家里,就是說留在這兒的幾棵大樹下,削削馬鈴薯,生起火來,擺好餐桌,等到十二點再煮煮雞蛋。為此你們每人都得把自己采的草莓分一半出來給我們,這樣我們也好享用一點飯后果。喏,各奔東西,老老實實把你們的收獲帶回來吧!”年輕人扮出各式各樣的調皮樣兒。“等等!”老先生再一次嚷起來。“我大概用不著對你們講:誰要是啥也沒找到,誰便啥也不用交;不過你們的小腦瓜兒得給我好好記住,這樣他也甭想從咱們老年人這兒再得到什么啦。喏,今天這一天你們受的教誨已經夠多了;要是你們再能找到草莓,那日子就算過得不錯。”年輕的人們也感到受的教訓夠多了,已開始成雙成對兒地離開。“走,伊莉莎白,”萊因哈德說,“我知道有個地方草莓挺多;絕不能讓你啃光面包。”伊莉莎白把草帽上的綠緞帶系起來,挎在手腕上。“好了,走吧,”她說,“這就是咱們的籃子。”兩個人隨即走進樹林,越走越遠,越走越深;四周潮濕而幽暗,不見一絲陽光,不聞一點聲響,只在頭頂上看不見的空中,偶爾傳來幾聲鷹隼的鳴叫。接著面前又出現一片密不通行的叢莽,萊因哈德不得不走在前頭開路,這兒折斷一根亂枝,那兒挪開一條野藤。一會兒他卻聽見伊莉莎白在背后喚他的名字,便回過頭去。“萊因哈德!”她喊。“等等我呀,萊因哈德!”萊因哈德看不見她;定睛望去,才發現她還遠遠地在和一些小樹枝糾纏不清,她那稚嫩的小腦瓜兒,只勉強高出叢生的羊齒植物一丁點兒。他只好退回去,把她從亂糟糟的荊棘和灌木叢里領出來,到了一片林中曠地上;這兒開著一朵朵寂寞的野花,花間有一只只藍色的蝴蝶在翩翩飛舞。萊因哈德從她漲紅的小臉上抹開汗濕的頭發,想給她戴上草帽,伊莉莎白卻不肯;后來他請求她,她終于還是同意他給她戴上了。“可是,你的草莓究竟在哪兒呢?”臨了兒,她停下來深深喘了一口氣,問道。“從前它們就長在這兒,”萊因哈德回答,“也許是癩蛤蟆占了咱們的先,要不就是黃鼠狼或者小山精什么的。”“準是,”伊莉莎白說,“葉子都還在這里嘛;只是千萬別提小山精。走吧,我還一點兒不累;咱們繼續找好啦。”在他們面前橫著一條小溪;小溪對面又是森林。萊因哈德把伊莉莎白抱起來,涉水到了對岸。然后走了一會兒,兩人又出了陰森的密林,來到一片林中空地上。“這兒準有草莓,”伊莉莎白說,“連空氣也香甜香甜的。”兩人在陽光明媚的草地上尋找起來,然而什么也沒找著。“沒有,”萊因哈德說,“那只是野草散發出的香味。”地上到處間雜地生長著一叢叢覆盆子和冬青,它們之間的空隙又被艾蒿和綠色的淺草填補起來,充滿在空氣里的濃烈的芳香是艾蒿發出的。“真叫安靜呀,”伊莉莎白說,“其他的人,他們在哪兒呢?”萊因哈德壓根兒沒想到往回走。“等等,看一下風從哪兒吹來的?”說著,他把手舉到空中,然而并沒刮風。“別做聲,”伊莉莎白說,“我好像聽見他們在講話。朝那邊喊一下吧。”萊因哈德把手罩在嘴上,喊道:“喂,到這兒來呀!”——“這兒來呀!”那邊應著。“他們答話了!”伊莉莎白高興得拍起手來。“沒有,連個影兒也沒有,那只是回聲。”伊莉莎白抓住他的手。“我怕哩!”她說。“別——”萊因哈德告訴她,“壓根兒沒啥好怕。這里美極了。坐到那邊的樹陰下去;讓咱們歇一歇。咱們一定能找到其他人。”伊莉莎白坐到一棵枝葉扶疏的山毛櫸的樹陰下,側耳諦聽著四方;萊因哈德也在離她幾步遠的一個樹墩上坐下來,默默地望著伊莉莎白。太陽當頭照著,正是中午最熱的時候;一些青色的小蠅振翅停在空中,給日光照射得發出金色的閃光;包圍著它們的是一片細柔的嗡嗡嚶嚶,時不時地也從密林深處傳來啄木鳥叩擊樹干的冬冬聲,以及生長在森林里的其他鳥兒的鳴囀。“聽!”萊因哈德說。“在我們背后。聽見了嗎?這會兒已是中午。”“那么城市也就在咱們后面;只要朝著這個方向一直走,準能碰到其他人。”兩人踏上歸途,草莓不準備再找了;伊莉莎白已經很疲倦。終于,從樹木間傳來大伙兒的歡聲笑語,不多時又看到鋪在地上當餐桌的耀眼的白布單,只見上邊堆著的草莓多不勝數。老先生上衣扣眼里塞著一條餐巾,正一邊繼續對小年輕們發表道德演說,一邊使勁兒地切一塊烤肉。“瞧,趕鴨子的回來啦,”年輕人發現萊因哈德和伊莉莎白從林中姍姍來遲,齊聲嚷道。“請吧!”老先生沖他倆喊。“把手巾里的和帽子里的都抖出來,倒出來!讓大伙兒瞧瞧,你倆找到些什么。”“找到了饑餓和口渴!”萊因哈德回答。“要是僅只這些,”老先生沖他們舉起滿滿一碗烤肉來說道,“那只好留下讓你倆自己享受嘍。你們清楚咱們的協議,這兒是不養活游手好閑的人的。”話雖如此,他到底還是經不起人家的再三懇求。接著便開飯了;大伙兒一邊吃,一邊欣賞著從杜松子叢中送來的畫眉的歌唱。這一天便如此過去了。——話說回來,萊因哈德還是找著了一點兒什么;雖然不是草莓,卻也生長在林中。回到家,他便在自己那精致的本子里寫道:此處山丘之旁,風息靜寂無聲;巨樹低垂長臂,姑娘安坐綠陰。姑娘坐在草叢,碧草吐放芳馨;青蠅營營飛舞,紗翼閃閃晶瑩。森林多么靜穆,姑娘多么聰穎;棕發沐浴日光,熠熠如同鎏金。遠方杜鵑歡唱,我如大夢初醒:她有金色美眸,何似林中女神。這樣,她便不再僅僅是一個受他保護的小女孩;對他來說,她已成為他正青春煥發的生命中一切美妙迷人的情感的化身。姑娘亭立路旁圣誕節到了。——還在下午,萊因哈德和幾位大學生一起,坐在市政廳地窖酒店一張古老的橡木桌旁。墻上的燈點著了,地窖中已變得光線昏暗。但是客人們都不大花錢,幾名侍者只好倚靠墻柱閑立著。在屋角里,坐著一個拉提琴的老人和一個彈八弦琴的模樣俊俏的吉卜賽女郎;他們也把樂器抱在懷中,無精打采地望著前方出神。從大學生們坐的桌旁傳來開香檳瓶塞的響聲。“喝吧,我的波希米亞寶貝兒!”一個闊公子模樣的年輕人把滿滿一杯酒遞到姑娘唇邊,大聲說。“我不想喝,”姑娘回答,仍坐著一動不動。“那就唱支歌好啦!”闊公子嚷道,同時扔了一枚銀幣在她懷中。姑娘慢慢舉起手來梳理自己的黑發,老人則湊到她耳旁嘀咕著什么;只見她將頭一昂,把下巴支在了八弦琴上。“為這號人我不唱,”她說。萊因哈德端起一杯酒站起來,走到她跟前。“你想干什么?”姑娘倔強地問。“想看看你的眼睛。”“我的眼睛跟你有什么相干?”萊因哈德目光灼灼地俯視著她,道:“我清楚,它們是不誠實的!”姑娘手托著腮,警惕地打量著他。萊因哈德舉杯到嘴邊。“為了你這美麗的、造孽的眼睛!”他說;說罷喝了一口酒。姑娘笑了,猛地轉過頭來。“給我!”她說,黑色的美目直視著萊因哈德的眼睛,慢慢飲盡了剩在杯中的酒。隨后她便撥出一個和弦,用低婉深情的嗓音唱道:今朝啊,今朝我是如此美麗;明朝,唉,明朝一切都將逝去!此刻啊,此刻你仍然屬于我;死亡,唉,死亡將帶給我以孤寂!提琴師正奏出快速的結尾,大學生們的桌旁又來了一個人。“萊因哈德,”他說,“我剛才去約你,你已經走了。你可知道,圣嬰已降臨到你屋里啦。”“圣嬰?”萊因哈德問,“他才不會到我那兒去哩。”“瞧你說的!你滿屋子都已充滿樅樹枝和姜汁餅的香味。”萊因哈德放下手中的酒杯,抓起帽子。“你要干什么?”姑娘問。“我去去就來。”姑娘皺起了額頭。“留下吧!”她柔聲懇求,親切地望著他。萊因哈德猶豫不決。“不能啊,”他說。吉卜賽女郎嬌笑著用腳尖踢了踢他。“去!”她說。“你也不中用;你們全都不中用!”當她轉過身去時,萊因哈德已慢慢登上地窖的臺階。街上暮色蒼茫;冬天的寒冷空氣使他灼熱的額頭感到分外涼爽。從這兒那兒的窗戶里投射出來圣誕樹明亮的光輝,時時還可聽見屋子里吹小笛子和小喇叭的聲音,其間夾雜著孩子們的歡笑。成群的流浪兒從一幢房前跑到另一幢房前,要不就爬到臺階的欄桿上去,偷看一下窗戶里邊那些他們享受不到的美好的一切。有時一扇房門會突然打開,斥罵之聲頓時驅趕著這些小小的不速之客,使他們從明亮的房前逃進黑暗的胡同里去。在另一所房子里可能正唱著一支古老的圣誕夜之歌,歌聲中分明也有少女清脆的嗓音。萊因哈德卻充耳不聞,只匆匆從一條街走到另一條街,眼前的一切全一晃而過。走近宿舍,天已完全黑了;他磕磕絆絆地爬上樓梯,跨進自己的房間。迎面撲來一股甜香,就跟圣誕夜走進母親布置起來的屋子時一樣,立刻在他心中勾起一縷鄉情。他手顫抖著點亮燈,一眼瞧見桌上擺著一個大大的包裹,從包裹里滾出來了他十分熟悉的過節吃的棕色姜餅,其中幾個上面還用糖汁澆著他名字的頭一個字母;除去伊莉莎白,又有誰會這樣做呢!接著又發現一個裝著精致的繡花襯衫的小包;包里還有一些手巾和袖口,最后是母親和伊莉莎白的幾封信。伊莉莎白寫道:這些美麗的糖字大概會告訴你,是誰幫著做這些姜餅的;為你繡袖口的也是同一個人。我們這兒圣誕夜將變得非常冷清;媽媽總在九點半鐘就把紡車搬到屋角里去;今年冬天你不在家真寂寞得很哩。你送給我的那只梅花雀,它上個星期天也死了;我哭得很傷心,我可是一直很好地照料著它的啊。下午,每當日光照著它的籠子,這小鳥便唱起歌來;你知道,在它唱得太起勁兒的時候,媽媽常常在籠子上擋一塊布,使它不再吱聲。這一下房間里更安靜了;只有你的老朋友埃利希現在不時來看我們。記得你有一次說過,他這人就像他身上那件褐色外套。每當他跨進門來,我都不由得想起你這句話,真是太可笑了。可你千萬別把它告訴我媽媽,她很可能不高興的。——猜猜看,我送給你媽媽的圣誕禮物是什么?猜不著吧?是我自己!埃利希給我畫了一張炭精像;我沒法子,已在他面前坐了三次,每次整整一個鐘頭。這么讓一個陌生人盯著自己的臉瞧啊,瞧啊,真叫我煩透了。我本不樂意這樣做,可媽媽她老嘮叨個沒完,說什么這會使好心的魏爾納太太高興得要命的。可你沒有守信用啊,萊因哈德。你沒有寄童話給我。我常對你母親埋怨你;她聽了總說,你現在事情多得很,顧不上這種兒戲啦。但我還是不相信;我想一定另有原因。接著萊因哈德又讀母親的信;兩封信都讀完了,便重新慢慢疊起來,放在一邊。這當兒,一股強烈的鄉愁襲擾著他,使他在房中來來回回踱了好半天,嘴里低聲嘀咕著,臨了兒含含糊糊地吟出了下面這首詩:他幾乎心醉神迷,不識何處是歸宿;姑娘亭亭立路旁,召喚他回歸故土!隨后他走到寫字臺前,拿了一點錢又來到街上。——街上這時已安靜多了;圣誕樹的燈光已經熄滅,流浪兒也不再成群結隊跑來跑去。夜風一陣陣地卷過空寂的街巷,老老少少都在自己的家中團聚;圣誕夜的第二階段開始了。萊因哈德走到市政廳地窖酒店附近,聽見從下邊傳來吉卜賽女郎的歌聲和提琴的伴奏聲;這時地窖的門咣當響了一下,一個人影步履踉蹌地順著寬大的、燈光暗淡的石階爬上來。萊因哈德閃進珠寶店。他在店里選購了一個小小的紅珊瑚十字架,然后順原路而歸。在離宿舍不遠的地方,他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站在一幢樓房的大門前,正拼命地想打開那扇門。“要我幫助你嗎?”他問。小女孩不吱聲,只是放掉了沉重的門把手。萊因哈德已經替她把門打開,但又說:“不行,人家會趕你出來的;跟我走!我給你吃圣誕節的姜餅。”說完便重新把門關上,牽起小女孩的手;小女孩也靜悄悄地跟著他,來到他房中。他出門時沒吹滅的燈仍然亮著。“這兒,給你姜餅,”他說,隨手把自己寶藏的一半都倒進了小女孩的圍裙里,只是舍不得給她任何一個澆著糖字的。“現在回家去吧,分一些給你母親。”——小女孩怯生生地仰望著他;這么和善的先生在她看來真是少見,使她完全不知所措。萊因哈德拉開門,端著燈為她照亮樓梯,小女孩于是帶著姜餅迅速奔下樓,像只鳥兒似的飛回家去了。萊因哈德撥旺壁爐中的柴火,把已經積滿灰塵的墨水瓶放到桌子上,然后坐下寫信,寫給他母親,寫給伊莉莎白,寫了整整一個通宵。剩下的圣誕節姜餅擱在他旁邊一動未動;可是伊莉莎白縫的袖頭卻扣上了,跟他那件白色粗絨外套配起來再合適不過。他就這么坐著寫呀寫呀,直寫到冬日的陽光照在結著冰花的玻璃窗上,從他對面的鏡子里映出一張蒼白而嚴肅的面孔來。
施篤姆精選集 作者簡介
作者:(德國)特奧多爾·施篤姆 編者:楊武能 柳鳴九楊武能,一九三八年出生,重慶人。一九六二年畢業于南京大學外文系,一九七八年考入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師從馮至研究歌德,一九八一年畢業獲碩士學位。曾任四川外語學院教授、副院長,現為四川大學外語學院兼文學院教授、博導。一九九二年起享受國務院頒發的“政府特殊津貼”。二000年榮獲德國總統約翰尼斯·勞頒授的“國家功勛獎章”。二00二年榮獲德國洪堡學術獎金。
- 主題:做工十分粗糙,唯一的優點就是廉價
裝訂極差,粘膠不實,一推開后封脫裂,印刷不夠清晰,買了幾本都是同樣的狀況。*年印的書,名著名譯,*元左右一厚本,也是值得的。
- 主題:裝訂極差,后脫膠,2010年2版1印
楊武能編選,小說部分大多數是楊譯的,詩歌部分全部為楊譯。軟精裝,買了幾本,后面都開脫。印刷不甚清晰。北京中科印制的。唯一的優點就是廉價。
- 主題:名家翻譯,且按頁計價而選
譯者楊武能,德語文學翻譯名家。這本北京燕山出版社的《施篤姆精選集》,*頁,*元,值得。不過,施篤姆的代表作《茵夢湖》以巴金翻譯的為最好,新書中很難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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