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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債 版權(quán)信息
- ISBN:9787530648247
- 條形碼:9787530648247 ; 978-7-5306-4824-7
- 裝幀:簡裝本
- 冊數(shù):暫無
- 重量:暫無
- 所屬分類:>
孽債 內(nèi)容簡介
小說以全新的視角展現(xiàn)了知青生活的另一面:他們曾在飛紅流翠,風(fēng)光旖旎的西雙版納度過“無悔的青春”,爾后又在大返城潮流的沖擊下紛紛返回高樓林立、繁華熱鬧的東方大都會上海。地域的反差,時代的變化,使他們走上了迥異的人生旅途,扮演著不同的社會角色。而他們遺留在西雙版納的兒女卻念念不忘自己的親生父母,結(jié)伴到城市來尋親,于是便發(fā)生了一系列情與理、情與法的難分難解、無可奈何、令人怦然心動的故事。
孽債 目錄
孽債
后記一
后記二
《孽債》余言
附錄 論中國知青上山下鄉(xiāng)運動的落幕
孽債 節(jié)選
**章
1
高空中一大片卷積云,白得像閃光明亮的釉瓷,魚鱗片似的排列齊整地伸展到遠(yuǎn)遠(yuǎn)的天邊。且隨著時間的流逝,云層在施展魔力般地往下壓。
上海俗諺道:“魚鱗天,不雨也風(fēng)顛。”
看樣子,即便不馬上落雨,也要刮大風(fēng)。這在秋高氣爽的上海,是很少有的現(xiàn)象。
好在小菜已經(jīng)買回來了,梅云清手里拎著滿滿一菜籃,足夠三口之家吃兩三天了。不礙事。兒子沈焰手里捧著架電子游戲機,歡天喜地朝樓上蹦,有了這玩藝兒,整個星期天他都不會吵著鬧著到外面去玩。沈若塵心里說,看這樣兒,安心寫篇短文沒問題。報上在討論“第三者插足”的社會現(xiàn)象,報社一位朋友約他寫篇帶總結(jié)性的文章,準(zhǔn)備結(jié)束這一討論的欄目了。
“若塵,報紙來了,你從我兜里拿鑰匙,開開信箱。”梅云清朝樓梯旁自家的信箱里瞅了一眼,抬起臂膀,示意丈夫掏鑰匙。沈若塵從她兜里剛摸出鑰匙,她就局促地道:“我先上去了,焰焰,焰焰,等等我。”
她一路喊著,追上樓去。
沈若塵瞇瞇含笑地瞅著妻子敏捷地跑上樓去的背影。云清家三姐妹都很美,被譽為三朵金花。而云清是三姐妹中*美的,她個兒高高,頎長而豐滿,焰焰都快10歲了,她仍顯得風(fēng)韻別致。和她一路上菜場,沈若塵留神到不少男性的目光時時掃向妻子。是呵,在喧囂嘈雜、紛擾刺激的大上海,沈若塵總算筑起了一個安寧樂惠的小窩。他有一個幸福的小家庭。
打開信箱,抽出當(dāng)天的報紙,一封信掉落在地上,沈若塵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一眼《上海譯報》上的標(biāo)題,俯身拾起了信。
牛皮紙信封,落款是西南邊陲的云南省西雙版納勐禾大寨月亮壩。沈若塵的雙手顫抖起來,十個指頭仿佛全在這一瞬間麻木了。兩份報紙失落在地上,他絲毫不曾察覺。他撕開了信封,由于過分激動,信封竟從一角斜斜地撕向?qū)γ娴囊唤牵B信紙也被撕爛了。他小心冀冀地展開信箋,看抬頭的稱呼,看字跡,看信下角的署名。他稍稍吁了口氣,這才鎮(zhèn)定地讀起信來。
若塵吾友:你好!
沒想到我在月亮壩給你寫信吧?連我自己都不曾想到要在這里給你去信。你搬進(jìn)新村房子,住上了兩 間一套的新公房,曾來過一封信,是寫給允景洪的。
我還沒給你回信呢2幸好你新搬的住處好記,過目不忘,20弄30號4單元4樓,我記住個二三四,再也 忘不了啦,要不,這回我真不知該怎么辦了。
原諒我給你帶去的是個不幸的消息,韋秋月死了。死于她的老毛病頭痛,醫(yī)生診斷是腦部腫瘤。她和你生下的女兒沈美霞,成了個沒爹沒娘的孤兒。孩子14歲了,懂點事,見我問她以后怎么辦,她說要去找你,還說這是媽媽臨終前的囑咐。說著她掏出一封前幾年你寫給韋秋月的信。那上面有你工作的編輯部地址。面對這樣一個孩子,我能說什么呢?順便告訴你,在這里,不知從哪里刮起的一股風(fēng),當(dāng)年為回上海,像你一樣和韋秋月離了婚留下的孩子,現(xiàn)在都長大了。他們成了15歲左右的少男少女,逐步懂事了,多多少少知道了自己的生身秘密。于是乎,他們中的一些膽大的娃娃們便呼群結(jié)伴,相約著不遠(yuǎn)數(shù)千里到上海尋找或探望親生的父母。和他們相比,孤獨無依的沈美霞似乎更有權(quán)利到上海來找你。
這次我從州府下鄉(xiāng),是來了解邊疆貿(mào)易的發(fā)展情況,順道彎進(jìn)月亮壩來。本想故地重游,沒料想了解到沈美霞的情況和她的意圖。作為當(dāng)年同一知青點集體戶的伙伴,作為今日多少還維持通訊聯(lián)系的朋友,我覺得有必要把這個情況告拆你,以便你思想上有所準(zhǔn)備。
我仍在州外貿(mào),看來一輩子把根扎在西雙版納了。無意中應(yīng)了人們常說的一句俏皮話:“獻(xiàn)了青春獻(xiàn)終身,獻(xiàn)了終身獻(xiàn)兒孫。”情況不能同你老兄相比,但日子卻也過得逍遙自在。
再見!祝
安好!
愚友 家雨
讀信的時候,沈若塵仿佛從謝家雨書寫的字里行間,嗅到陣陣撲面而來的素馨花的清香。哦不,那不是從信箋的字里行間拂來的,那襲人的芬芳是從秋月手腕上戴著的素馨花手鐲上掠過來的。
沈若塵木然呆立著,微翕下眼瞼,歲月拉開的距離陡地縮短了。把信箋裝進(jìn)信封時,他的手還在顫抖。直到此時他才發(fā)現(xiàn),信紙的反面,還有謝家雨補寫的幾行字:
又及:
我想應(yīng)該告訴你,你的女兒沈美霞美極了。這里的寨鄰鄉(xiāng)親們和農(nóng)場職工都說她長得像韋秋月。可我覺得,她比當(dāng)年的韋秋月還要美。這大概就是上海與西雙版納相隔數(shù)千里的血緣造成的遺傳優(yōu)勢吧。
“我的女兒!”沈若塵喃喃地自語了一聲,似是要把遙遠(yuǎn)的記憶從虛無縹緲中找回來。可是她從沒同梅云清說過,插隊落戶時他有過一個妻子,在千里迢迢的西南邊陲他還有個女兒,親生女兒。他心慌意亂,他惶遽不安。該怎么辦呢?美霞當(dāng)真要到上海來嗎?她只有十四歲,要坐長途車,要坐兩天三夜的火車,光是旅途就要七天,她有這個膽子?沈若塵浮起一絲僥幸心理,也許沈美霞會畏懼路途的遙遠(yuǎn),也許她只是碰見了謝家雨說說而已。但他馬上意識到這一僥幸心理是可笑的。美霞沒有親人,她靠誰去生活?對父親的思念,對上海的向往,都會使她踏上旅途的信心倍增。況且她還可能與同命運的少男少女們結(jié)伴而行啊!
那么他該怎么對梅云清講呢?天哪,他該如何啟齒?
沈若塵揣好撕成兩片的信,邁步上樓時,后面有人喊,他的報紙掉在地上,忘拿了。他急忙返身下樓,彎腰撿起報紙,直起身子來時,他看到信箱門沒上鎖。噢,他整個兒失態(tài)了。
雨比預(yù)料的還要快地落下來,風(fēng)翻卷著雨簾,把絲絲縷縷雨星兒撲打進(jìn)樓道里來。沈若塵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梅云清赤裸的豐腴的手臂伸出去,在枕邊的床頭柜上摸著了小燈的開關(guān),“啪嗒”一聲,把橘紅色的小燈打開了。她轉(zhuǎn)過臉來,緋紅緋紅的臉頰上洋溢著喜氣,興奮的眼睛里閃爍著喜悅的光波,微顯著羞澀和嬌氣地道:
“摟著我。”
說著把臉龐往沈若塵胸懷里一埋,身子縮了縮,緊緊地偎依著他。
沈若塵習(xí)慣地?fù)е拮樱允逻^后,他知道云清還需要撫慰,需要“發(fā)發(fā)嗲”。他一手摟著妻的頸脖,一手在云清滑爽光潤的背脊上輕輕撫摸著。
云清呢喃般輕哼著,表示著自己的滿足和愜意。她的聲音既像緊貼著他的心房,又好似從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帶著共鳴音傳進(jìn)沈若塵耳里:
“今晚上,你真讓我快活得要命。”
隨著她的話聲落音,她在他的鎖骨那兒吻了一下。
沈若塵又緊緊地?fù)б粨J呛牵麗鬯瑦鬯纳屏己吞孤剩瑦鬯拿烂埠蛬趁摹偼龖賽蹠r,替他參謀的同事是如何盛贊她的?對了,他們說她艷麗而不妖冶,性感而不風(fēng)騷,是個理想女性。那是人們僅憑她的外貌說的。婚后,只有沈若塵真正地明白,云清是多么可愛。他從來不曾把過夫妻生活視為負(fù)擔(dān)。每一回,他都能從她那里得到歡悅,得到心曠神怡的滿足。而她呢,經(jīng)常是用贊賞和驚嘆的語氣,表示自己欲仙欲死的狂喜。這類近乎呻吟感慨的表示,使得沈若塵充滿了男子漢的自豪感和自信心。
可今晚上,沈若塵是帶著目的、帶著點兒勉強上床的。整整一天的心神不寧,使得他興味索然。下午他瞞著煬煬嚼了兩塊兒子的巧克力,晚飯時他喝了兩小盅酒,都是試圖振作精神。他不敢把謝家雨來信的事兒在白天對云清講,怕她詛咒他是騙子,怕她一怒之下帶著沈煬住回娘家去。他思來想去覺得應(yīng)該將這件事兒在美霞到上海之前告訴云清,什么時候講合適呢?只有現(xiàn)在這陣兒,她滿足而又歡欣,她帶著幾分慵倦且心情*為舒暢。時已夜深,即便她怒氣沖沖,她也不可能鬧起來拉兒子一同去外婆家。
沈若塵昏昏欲睡般閉了眼,內(nèi)心深處卻是在警覺地窺探著合適的時機。
云清仍然依偎著他,溫暖而又酣適。
午睡時僅是假裝閉著眼,實際上緊張的神經(jīng)始終在別剝別剝驟跳。這會兒沈若塵確實有些累了。潔白輕柔的云朵掠過他的眼前,那是西雙版納的云,是繚繞著碧山翠嶺讓人騰云駕霧的云,是引人步人恬淡、清幽意境的云。沈若塵依稀感到胸懷里摟著的,是他當(dāng)年瘦削而靈巧的妻子韋秋月。她有一頭濃黑的柔發(fā),她溫順而羞怯,她話語不多卻愛時常以自己閃動幽波的眼神表示意見,她的美是含蓄的、嫻靜的,她怎么……
“你怎么了?”梅云清掙脫他的摟抱,翻身坐起,朝他俯下臉龐,一雙雪亮的大眼睛探究地盯著他。
沈若塵受驚地睜開眼睛,小燈的光雖則柔雅清幽,但在這更深人靜的臥室里,卻仍然放射著橘紅色的光芒。云清的鬢發(fā)稍顯蓬散,愈發(fā)平添了她的幾分嫵媚,她顯然還沉浸在甘霖雨露般的歡情中,臉頰上紅艷艷的像正在綻開一朵花。沈若塵掩飾著自己的失態(tài),眨眨眼道:
“噢,我眼前閃過一幅一幅幻影。”
“幻影?”
“呃……”
“什么幻影?”
“云啊,樹啊,還有……”
“若塵,你不是有什么心事吧?”紅潮從云清的臉頰上褪去了,她捋著散落下來的鬢發(fā),眼梢一挑問。
“沒、沒有啊!”
“看你一整天若有所思的樣子。報社約的文章,你寫好了?”
“還沒有。”
“那你一天躲在小屋里干啥?”
要說,現(xiàn)在就可以說了。現(xiàn)在就是機會,還等什么時候呢?沈若塵瞅妻子一眼,云清的眼里流溢著幸福的光彩,她沒一點思想準(zhǔn)備,她什么都不知道。沈若塵實在沒有勇氣把實情道出來,他遲疑了片刻,皺緊眉頭道:
“找不到一個好的角度,白白浪費一天的時間。就為此煩惱哩!”
“那你一定是累了,早點睡吧,睡吧。”云清絲毫沒啥懷疑地為他扯扯薄薄的被子,蜷縮起身子,幾乎全身緊挨著他躺下來,仿佛要用她的溫存柔情,化開他郁積在心頭的煩惱。
沈若塵心底滾過一股感激的熱流。幸好,沒把那事兒脫口而出給她說。
樓梯上晦暗得近乎黝黑,沒開燈,沈若塵上樓時還是走得那么熟悉。他是在這里長大的,婚后很長一段日子,他與梅云清都住在這里。剛搬出去不到半年,他怎會對這里陌生呢!亭子間門關(guān)著,爸爸媽媽照例一早就出門,爸爸忙,媽媽提著籃子去公園,做練功十八法,舞劍,跳老年迪斯科,打太極拳,爾后上菜場兜一圈,選購些菜肴回來,不到九十點鐘,她是不會到家的。
沈若塵直上前樓,云清一離家去上班,沈若塵就給哥哥撥了一個傳呼電話,讓觀塵在家等著,他馬上就趕過來,有要事相商。他知道觀塵一定會等的。
他們這一代人幾乎都有年齡相仿的兄弟姐妹。觀塵比他大三歲,當(dāng)年觀塵是高中67屆,他是初中67屆,同屬老三屆,又一起面臨延遲了的畢業(yè)分配。上山下鄉(xiāng)熱潮中,上海的政策是“兩丁抽一”。血氣盛的若塵自告奮勇去充滿詩情畫意的西雙版納插隊落戶,當(dāng)哥哥的觀塵就此沾了弟弟的光,分配在當(dāng)時的無線電廠現(xiàn)在的電視機廠工作。因此兩兄弟的關(guān)系和一般的姐妹弟兄又不一樣,格外親了一層。
果然,聽到樓梯響,四十已出頭的觀塵迎到前樓門口來說:“啥大事?我要去上班,接到傳呼條子,馬上打電話到廠里調(diào)休半天。”
“出事了。”若塵走上去,從衣兜里掏出謝家雨的信,遞給哥哥,“到屋里去讀。”
這是一間用五夾板一分為二的前樓,本來是十六平方米大間,觀塵、若塵分別結(jié)婚之后,分割成兩間,一家八平方米。觀塵是工人,在廠里分房子無望。這次若塵分配到新公房搬出去,等于給他大大改善了住房條件,他對若塵感恩不盡。本想把兩問房子打通,恢復(fù)成原先像像樣樣的一大問房子;轉(zhuǎn)念一想,女兒沈藝已十五六歲,也該分房睡了;再說,出嫁沒幾年的妹妹潔塵,時常同丈夫鬧矛盾,不時還要住回家來。隔板就此沒有拆。
住進(jìn)了新村公房,再回到原來居住的小窩,沈若塵確實感到居室的逼仄了。
觀塵的目光從展開的信箋移到若塵臉上,眉頭皺緊了。“你跟云清講了嗎?”
“沒有。”若塵煩躁地端過小椅子,和坐床沿的觀塵面面相覷。在家人面前,若塵一點沒啥難堪,他同韋秋月的婚姻全家都知道。當(dāng)年下定決心與秋月離婚,還是家人們出的主意。
“應(yīng)該講,若塵。”觀塵丟一支煙過來,自己點燃抽一口,微瞇著眼道,“如果小美霞來了,一個大活人,瞞是瞞不過去的。”
若塵燃起煙,狠狠地連續(xù)抽幾口,兩眼似乎是被煙氣熏著了,閃著淚光煩惱地道:
“我曉得。可是……可是你知道,這話哪兒那么容易啟口!”
“是啊。”觀塵同情地嘆了口氣。
若塵瞅哥哥一眼,是呵,他是老實人,除了陪著你嘆息,他還能想出什么點子!他甚至看不出兄弟找上門來,是為了在這里留條后路。爸爸媽媽不在,若塵只有直話直說了。他把半截?zé)熢跓熁腋籽厣掀䴗纾瑥母绺缡掷锝舆^謝家雨的來信,揣進(jìn)衣兜,說:
“我來,本想找你和爹爹姆媽商量,怎么跟云清講,如何不傷害她的自尊心。我曉得,講,早晚總是要講的。不過,我……我怕……怕、怕還沒等我對云清講,美霞已經(jīng)來了。”
若塵看了一眼手表,八點過了。如果美霞到了上海,她多半是到單位去找他的。她的手里只有《人生》雜志編輯部的地址,她不可能找到別處去。
觀塵的眼睛瞪大了問:“你怎么知道?”
“一封信,從西雙版納到上海,都十來天了。”若塵拍拍夾克衫的衣兜,“而旅途只需七天。她若要來,不是該到了嗎?”
觀塵猛吸一口煙,點了一下頭說:“她真要出其不意地來了,怎么辦??”
“我……我想讓她在這里待幾天。”若塵終于還是把來此的目的講出來了,“等我對云清講了,再接她過去。你看……”
“住幾天總是可以的,再說,她總是爹爹姆媽的孫女兒。兩個老人,只怕疼都疼不過來呢,他們平時不總在盼個孫女嗎?”
“哥哥……”沈若塵含淚叫道。
“別說了。”觀塵揮揮手,把抽得很短的煙蒂小心翼翼丟進(jìn)煙灰缸,“若塵,這輩子,該我吃的苦,你替我吃了。你快走吧,萬一小女孩真找到單位,你不在……”
“那好。我現(xiàn)在就趕去。爹爹姆媽那里,你先替我講一聲。”
“好。姆媽買菜一回來,我先同她講。”觀塵站起身道,“反正已經(jīng)調(diào)休半天,我哪里都不去,單等姆媽回來。”
下樓推著自行車出弄堂的時候,若塵忖度著,觀塵真能體諒他。平時,家人和鄰居們總說觀塵太老實,太憨厚,太戇,沒啥“花頭”,一輩子只能當(dāng)個技術(shù)工人,沒多大出息。不像上海灘上一些兜得轉(zhuǎn)的男子漢,頭子活絡(luò),啥事都能辦得到。若塵沒這么貶過哥哥,但人們議論時,他多少有點同感。現(xiàn)在看來,他是錯看了哥哥。人,還是老實忠厚好啊!若是個個都那么精明盤算,斤斤計較,他今天這件事,能同哥哥商量得通嗎?
《人生》雜志照官本位的譜系排列,只能算個“科”級雜志。
但如按它的社會影響和發(fā)行量來說,比起一般的“處”級雜志甚至于“廳局”級雜志大得多。
誰能想象這家雜志的編輯部竟然是在一家弄堂里,弄口還有一家賣生煎饅頭的小攤;誰又能想象所謂編輯部只不過是21/4問屋。主編、副主編占一間小屋兼堆棧,除卻正副主編兩張辦公桌之外,屋內(nèi)的其余地方,全堆著過期的雜志、當(dāng)月印出的新雜志,與《人生》雜志月月交換寄來的雜志,編輯部自費印制出來贈送作者和協(xié)作聯(lián)系部門的塑料面筆記本、通訊錄。整間屋子只留下中央一個僅夠轉(zhuǎn)身的空間。四個編輯和美術(shù)編輯兼編務(wù)占據(jù)著大房間,放下五張辦公桌和幾只上鎖的書柜,房間里也僅剩一條窄窄的過道了。那另外1/4間的小小屋,在一進(jìn)底樓的過廳旁邊,原先是編輯部堆放雜物的,只因來了客人,一來無處坐,二來即使勉強坐下了,客人和主人一講話,其余的人就別想工作了,所以主編、副主編下了決心,把小小屋里的雜物清出來。需要的堆在他倆的辦公室里,不需要的統(tǒng)統(tǒng)處理掉,還請房管所給小小屋開了扇四四方方的小窗子,在里面置上一張三屜桌,兩把木椅子,一盤茶杯,兩只熱水瓶,成為緊仄小巧的會客室。沒訪客時,哪位編輯要個清靜地方,也可以躲在里面專心致志編個急稿。
沈若塵推著自行車穿過生煎饅頭攤子。進(jìn)入弄堂又跳上車,緊蹬了幾下,拐個彎,來到編輯部門口。油漆剝落的長方形《人生》編輯部木牌下,還空落落的,沒停放著一輛車。這說明他是今天的**名。編輯部七個人,個個都是騎自行車上下班的。
沈若塵吁了一口氣,他用腳支起自行車撐腳時,不由環(huán)顧了一下弄堂里外,沒人在向編輯部走來,尤其是沒有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他上了車鎖,走進(jìn)過廳,過廳和走廊里都靜悄悄的,小小會客室的門緊閉著。美霞要來,不會這么早的。
他看看表,八點四十。同事們陸續(xù)都要來上班了,至遲九點鐘,人都會到齊。如果美霞找來了,不管是今天、明天或是后天、大后天,她看見他劈面叫一聲“阿爸”,用的是那種她一時改不過來的悠悠的、柔柔的、糯糯的西雙版納口音,他該如何對同事介紹,如何解釋?
沈若塵臉頰上在發(fā)燒,額顱上的青筋在驟跳。直到此時此刻,他仿佛才清醒地意識到,美霞的到來,將整個兒地改變他的形象。噢,豈止是形象,而是整個兒地改變他的生活。
他掏鑰匙開編輯室的門,門內(nèi)的電話在響,好像已不是**聲了。沈若塵仍然慢條斯理旋著門鎖,現(xiàn)在不要說是電話,就是電報也不會使他著急。他關(guān)心的只是如何應(yīng)付美霞的到來。
他進(jìn)了屋,電話還在固執(zhí)地響著。他走過去,抓起電話“喂”了一聲。
“是《人生》雜志編輯部嗎?”話筒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寧波口音。
“是的。”沈若塵懶懶散散地答。《人生》的影響大,電話號碼印在雜志版權(quán)頁上,社會上什么人都可以操起電話給編輯部撥號。
“我找沈若塵同志。”
指名找他的,他警覺起來,問:“你是……”
“我姓盧,盧品山。”完全是個陌生人,“沈若塵在嗎?”
“我是啊!”沈若塵不大情愿地回答。每期的責(zé)任編輯大名印在刊物上,他們四個編輯,一人每年負(fù)責(zé)三期,沈若塵的名字要在上百萬份刊物上出現(xiàn),他知道又有熱心的讀者或是嘮叨鬼吃飽飯沒事來找他神聊或是相約見面了。
“哎呀,總算找到你了!”話筒里傳來的寧波口音如釋重負(fù),還帶著幾分驚喜,“跟你說啊,沈若塵,你的女兒沈美霞,云南的女兒你還記得嗎?”
孽債 相關(guān)資料
愿葉辛在同行和讀者面前,永遠(yuǎn)保持“謎”一樣的狀態(tài)。
——蔣子龍
有人說,知青是最幸運的一代,因為知青的經(jīng)歷是罕見的,荒謬的,以后再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了。
而正是偏遠(yuǎn)山村的鄉(xiāng)愁,密密的樹林、連綿的雨季和日復(fù)一日的繁重農(nóng)活,給了知青們理想、意志、道德、良知的熏陶,讓他們理解了社會,讓他們有一顆正直善良的心和別致的底蘊。那是泥土帶給他們的。
——云南知青
知青歲月是一代人的陣痛,當(dāng)總有人懷著復(fù)雜的心情回憶那些日子,當(dāng)總有人在反思人生時掉下熱淚。那么,逝去的年代總還有值得珍惜的東西。
——福建知青
一代人的青春,是知青們用汗水和眼淚、苦澀和艱辛、希望和憧憬,在蹉跎歲月里書寫的。 ——葉辛
孽債 作者簡介
葉辛(1949~),1969年赴貴州山鄉(xiāng)插隊10年,后在貴州省作協(xié)工作近11年,其間擔(dān)任省作協(xié)副主席、《山花》雜志主編。1990年回到上海。現(xiàn)任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上海作協(xié)副主席、上海市文聯(lián)副主席、上海市人大常委、上海大學(xué)文學(xué)院院長、上海社會科學(xué)院文學(xué)研究所所長。1977年發(fā)表處女作《高高的苗嶺》。著有長篇小說《蹉跎歲月》、《家教》、《孽債》、《三年五載》、《華都》、《纏溪之戀》等。另有“葉辛代表作系列”3卷本;《當(dāng)代名家精品》6卷本;《葉辛文集》10卷本;《葉辛知青作品總集》7卷本;“葉辛新世紀(jì)文萃”3卷本等。短篇小說《塌方》獲國際青年優(yōu)秀作品一等獎;長篇小說《孽債》獲全國優(yōu)秀長篇小說獎;由本人根據(jù)長篇小說《蹉跎歲月》、《家教》、《孽債》改編的電視連續(xù)劇分別榮獲全國優(yōu)秀電視劇獎。
- 主題:《孽.債》
孽債,小說以全新的視角展現(xiàn)了知青生活的另一面:他們曾在飛紅流翠,風(fēng)光旖旎的西雙版納度過“無悔的青春”,爾后又在大返城潮流的沖擊下紛紛返回高樓林立、繁華熱鬧的東方大都會上海。地域的反差,時代的變化,使他們走上了迥異的人生旅途,扮演著不同的社會角色。而他們遺留在西雙版納的兒女卻念念不忘自己的親生父母,結(jié)伴到城市來尋親,于是便發(fā)生了一系列情與理、情與法的難分難解、無可奈何、令人怦然心動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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